三日后, 二月初。
金陵雨水丰饶,才过了立春没多久,枯枝就染上了绿。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雨, 天气玄幻莫测,水雾极重,早晨起来房间里都湿漉漉的。
今日是处斩海平侯的日子, 赵墨监斩。毕竟是一侯位,就是斩头也是比寻常人重视些, 萧忌索性休沐一日。除此之外京师侯府已经被抄家,王氏年纪大了进了浣衣局,奴仆全都发卖了, 抄家抄出来云泉的卖身契和赵旻的户籍,萧忌一并让人给送到金陵来了。
昨夜萧忌在赵旻床头,将结案的卷宗一个字一个字的读给他听。
然后, 小孩儿突然又不理他了。
床榻上。
“起床……”赵旻想起, 但是床外头躺着一座山压着他。萧忌环着他的腰, 就是不肯松手。
“今日不上朝,”萧忌:“本王忙了三日了, 夜夜到子时才能休息,今日不起。”
“我起。”
赵旻翻了个身,抿唇看着萧忌:“还,还要吃药。”
啧。
忘了这回事儿了。
“嗯……”小孩儿都说要吃药了,萧忌哪里还有不起的道理,撑着床起身,看着赵旻又道:“阿旻亲亲本王。”
赵旻:“……”
微微一碰。
浅尝辄止尚不能满足的摄政王, 哪里受的了,扣着赵旻饱满的后脑勺, 撬开唇齿,品了一番。
舌尖儿都给人弄麻了。
这回,直到吃完饭,赵旻都不再与他多说一句话。
正午,萧忌在赵旻院子里吃完饭没走。
卓伦从菜市口回来。
周志文的事情被海平侯顶了包,牵扯其中的还没查问的人都没有什么由头再查了。今日将人斩了,那周志文这翻出来的案子算是洗了,但是萧玉的事情还是没有头绪。
在诏狱时,冯弘已经差人‘审’了一次。
人间炼狱的地方都没撬出来话,如今砍了头,更是死无对证了。
卓伦来时,萧忌正拿着赵旻的话本看。
小世子离主子远远的,小手捧着茶喝,一看主子就没将人哄好。
卓伦上前,从美人靠跳进亭子里,“小殿下,您吃午膳了吗?”
“吃过了。”赵旻放下茶,都不用示意云泉,云泉已经将茶水给卓伦呈上了:“卓伦姐姐,累着了吧,吃茶。”
云泉喜欢卓伦,也喜欢王总管,也喜欢萧忌。
不管谁来了,都能吃上一杯他亲手泡的茶。
“云泉又长高了哇,”卓伦喝不惯茶,总觉得没有滋味,还是西北的奶茶好吃,但还是客气的抿了一口,夸赞云泉:“现在蹦起来,估计比姐姐还高呢。”
云泉:“……”
见惯了金陵身材娇小的娘子,如今看卓伦,像极了擎天柱。
但是她其实也就和赵墨差不多,比王爷还是矮了半头。
赵旻闻言没忍住,轻笑了声,问:“卓伦护卫找王爷吗?”
“是,”卓伦笑哈哈:“海平侯的脑袋砍下来了,要不要属下去拿回来,给小世子当鞠球玩儿。”
萧忌:“……”
云泉:“……”
赵旻:“……”
“卓伦护卫和王爷先聊,我去房间里休息会儿。”赵旻有些僵硬地放下手里的茶杯,云泉见状赶紧扶着赵旻:“殿下,我陪您一起。”
等小孩儿的背影消失了,萧忌才蹙了蹙眉心,“将人好好葬了。”
昨日与小孩儿说这件事的时候,明显觉得心里还是不舒服的。赵旻心善,海平侯虽不配为人父,但做了十多年名义上的父子,小孩儿不说不代表不难受。
卓伦不理解,挠了挠头:“照常理应该是赵墨去收尸,不过方才我看他那样子也没有准备将人安葬的意思,估计一会儿就焚了。”
“还不快去?”萧忌捏了捏眉心,“焚了你就回来吃板子。”
卓伦:“……”
一溜烟跑了。
酉时前赵旻一直在房间里待着。
萧忌没打扰小孩儿回了王府。
眼瞧着天要黑了,天又不作美,下起了蒙蒙雨。
赵旻拿着一,在书案前发呆。
云泉这时候敲门:“世子,王爷又来了,说要带您出去一趟。”
赵旻:“……”
“这会儿天都要黑了,我不想出去了,云泉你告知王爷一声……”
赵旻的话还没说完,房间的门从外头被推开。萧忌褪下被打湿了的大氅,走进殿内,“阿旻,还在生气?”
赵旻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萧忌最近总是问他是不是生气了,他没有生气,只是不想说话,不想见人,也不想见萧忌。
一个人待着,才会舒服些。
萧忌身上带着潮湿的雨气,像泥草的芬芳杂糅着他身上的淡淡墨香,太有存在感了。说了不想出门,萧忌也没生气,揉了揉他的发顶,遂俯身半蹲下,玄袍着地,微微抬眸看着他:“本王带阿旻出去散散心,总在房间待着不好。”
“嗯?”
萧忌说着,微凉的指腹轻轻捏着他的指节,像是把玩一件玉器般,揉了揉又紧紧将他的手扣着:“晚上,本王回自己府里睡,如何?”
赵旻:“……”
唇珠微微一抿,抬眸看着萧忌:“王爷想去哪里?”
萧忌抬了抬唇,拉着赵旻起身:“去了阿旻就知道了。”
赵旻:“……”
萧忌随手给赵旻穿了件大氅,自己将那件淋了雨的又穿上,撑着一把油纸伞带着赵旻踏进蒙蒙烟雨中。
两双身影隔着缝隙,不大的雨伞朝着雪袍青年那边倾斜。
赵旻原以为萧忌又带他去听戏或者去茶楼听听话本。岂料出了繁华小道,马车朝着一处荒地走。
外头还下着雨,萧忌架着马车,撑着纸伞。
蒙蒙雨渐渐大了,在耳畔淅淅沥沥。
赵旻放心不下,掀开帘子,见萧忌索性连伞都不打了,斜着撒进来的雨全都打在他的半边身子上。
玄袍垂在马车车架下,雨水顺着滴。
赵旻蹙了蹙眉心,拿着伞,坐在萧忌身边给他撑上:“王爷,这么大的雨,会染上风寒的。”
“无……”事。
萧忌长这么大除了在西北和游牧铁骑作战受过伤,从不得小病,生热风寒更是没有,他自己的身子他知道。
不过小孩儿这是担心他呢。
萧忌清了嗓子,将速度降了下来,回眸看着纤白小手撑着竹节纸伞,白腻的小脸儿上细眉微微蹙着。
“本王一人,要赶车,没办法撑伞。”萧忌滑了滑喉,抬唇看着赵旻:“谢谢阿旻心疼本王。”
赵旻:“……”
“您这是要去哪里?”赵旻:“一会儿天就黑了。”
萧忌:“马上到了。”
赵旻只好帮萧忌打着伞,约莫有一炷香的时间,萧忌将马车停在了一片竹林前。
烟雨朦胧,视线有限,但马车停下的前方隐约可见大小不一的墓碑。
赵旻似乎察觉到了,微微蹙着眉,捏着竹伞的指腹泛青:“这是什么地方?”
“前面,海平侯的墓,”萧忌下了车,朝着赵旻伸手:“阿旻,再去看最后一眼。”
“看了,今后再就没海平侯府世子了。”
雨越发的大,羸弱的油纸伞有些招架不住,微凉的雨滴斜着吹到赵旻的脸上,水痕顺着尖尖下巴滴在雪色的衣襟上。
视线都有些模糊了。
“就远远瞧一眼吧,”赵旻下了马车,和萧忌站在一起,伞将将朝着萧忌倾斜,就被萧忌夺了回来,“本王给阿旻打着。”
“您的衣服都湿透了。”赵旻:“王爷怎么不带两把伞?”
萧忌:“……”
带两把伞小孩儿定不和他撑一把。
萧忌牵着赵旻的手:“王老头越发老糊涂了,就给了本王一把,走吧,本王陪着阿旻。”
赵旻没有上前,就站在墓前。
他甚至觉得自己有点恶心,自从知道海平侯入狱后,他就不可控的觉得难受。赵墨和他说过,王家和海平侯府这些年的银子,全都是多年前在江南搜刮的民脂民膏。赃款之巨,让他死十次百次都不足惜。
他也并不是自己的父亲,乐妓与海平侯不过露水情缘,他的生父是金陵汇州的一个县丞。他与海平侯府只有名义上的关系。
但回忆自己十多年的生活,他曾经无时无刻不希望这个父亲能看重自己,母亲能多多关爱自己。他求了十几年的亲情,只是他自己在的编织一个梦。
萧忌顺着赵旻的目光看去,沉沉道:“阿旻,他不是你的父亲,不必觉得难受,今后你就是赵旻,金陵人氏,不是海平侯府的世子,这世上也没了海平侯府。”
“嗯。”站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赵旻收了目光:“王爷,咱们走吧。”
萧忌余光扫见小孩儿的脸,带了些水痕,但眼尾没红。赵旻生的白,有一点情绪都写在了脸上。
没哭。
萧忌撑着伞,拉着赵旻的小手,“走吧。”
上了马车,萧忌又道:“本王觉得身子有点软,淋雨淋多了,晚上不知道会不会染风寒。”
“快些,回去,”赵旻:“吃些姜茶,泡个澡。”
萧忌:“……”
“本王的府邸没修好,不知道会不会漏雨。”萧忌赶着马车,赵旻坐在他身边给撑着伞,“阿旻,要不今晚本王在你那里借住一宿?”
赵旻:“……”
回了家,萧忌果真就不走了,王总管带着小厮过来烧了热水,两人洗漱完分别进了房间休息。
萧忌住在侧房。
这间房平时是云泉住的,前一段时间赵旻孕吐,云泉就搬到了进来,晚上照顾他。
房间是萧忌自己挑的,不仅没显小,还住的十分心安。
翌日,赵墨需要出发去宁德县。
海平侯的事情处理完,压在顺天府头上的就只有宁德县的灾情和南海一带的战况。倭寇被赶出了边境线,退缩在海域内,此时宁德县和隔壁的宁海县一半都挤满了难民,内有灾荒,难免倭寇不会伺机而动。
萧忌也同赵墨一样,眼下所有的事情,都没有救灾和抗倭重要。
金陵到宁德不过半天的车程,辰时后,赵墨便来了赵旻的府上,过来辞行。
随行而来的还有被萧忌临时安排去宁德的萧景驰。
殿内,萧忌抢了云泉的工作,非要给赵旻穿衣服。本来一刻钟就能做完的事情,硬生生被萧忌弄了快小半个时辰。
殿外,王总管过来:“世子,王爷,赵学士和太子殿下过来了。”
“哥哥?”赵旻握住萧忌给自己系衣带的手,微微抬眸,眼睛都亮了:“今日哥哥是不是要去宁德,应该是过来道别的。”
“不许动。”萧忌箍着小孩儿的腰身,将腰带系上,趁机又在赵旻脸蛋上亲了一口:“金陵到宁德不过几个时辰的路程,他午后走都来的及,阿旻慌什么?”
赵旻:“……”
推搡开萧忌,急匆匆地出了门。
王总管还在外头候着,见开门的赵旻,“世子——”
“哥哥呢?”赵旻问。
“阿旻哥!”一身劲装的萧景驰在院子内的汉白玉桌前站起来,朝着他这边挥了挥手。萧景驰身边是一席青衣的背着帷帽的赵墨。
赵墨也作势起身,“阿旻。”
赵旻迈出门去。
王总管去沏茶了,萧忌从房间里出来,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
赵墨注意到赵旻身后的萧忌,微微蹙了蹙眉心。此时赵旻已经走到了跟前,几日不见脸色红润了许多,赵墨心情这才好些,拉着赵旻:“哥哥打扰你了。”
“没有。”赵旻道。
萧忌说这次宁德县受灾的百姓有几十万人,人口之多,任务繁重。赵墨这一走少说要数月。金陵离宁德不远,赵旻想等赵墨那边稳定些了,自己一定要去看看。
王总管上了茶,萧景驰留给赵墨和赵旻单独相处的时间,自己吃了杯茶,就去找萧忌了。
萧忌则在卧房内,给赵旻煎药。
萧景驰甫一进门,差点以为自己眼瞎了。
男人身着一身绯色常服,看样子一会儿还要去顺天府。平日里朝堂上严肃冷静、战场上杀伐果断的摄政王,此时一手扶袖一手摇扇,全神贯注的看着那小火上的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儿的汤药。
“挡着本王的视线了。”萧忌沉道。
萧景驰挠了挠头,挪了一下位置,站在萧忌身边,“皇叔,要不还是孤来吧?”
萧忌抬眸,淡淡扫了一眼面前的少年:“不用。”
“这是阿旻的药。”
“何事,直说。”
萧景驰:“……”
“孤没什么事,就是前几日皇叔不是说让孤回京师帮母后监国吗?”萧景驰特不愿意回去,但是又不敢忤逆萧忌的意思。
宣隆帝自他出生后就卧床,平时沉迷丹药,追求长生之道。近几年身子越发羸弱。他自小跟着母后和萧忌的。母后纵着他,但是萧忌却严苛。
没想通,皇叔怎么就突然放过他了。
“想回京师?”萧忌问。
萧景驰:“也不是,就是好久没见母后了,本来准备回去看看的。不是回去监国,孤现在还小呢,只是单纯的看看母后。”
“宁德县这次受灾严重,处理不好,南海的仗不知还要再打几年。”萧忌吹了口气儿,鲜少温和对萧景驰说道:“再有几年,你就该监国了,这是你的担子,你要皇叔替你几年?”
萧景驰:“……”
萧忌正当壮年呢。
“皇叔说的是。”萧景驰:“不过皇叔还正直壮年,还能再挑。”
萧忌:“……”
“本王……”若是日后带着小孩儿回西北成婚,日子过的清闲一些才好。西北地旷人稀,空了便赛马打猎,不知道小孩儿喜不喜欢。
萧忌拉下脸,沉沉道:“本王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过几个月,不是还要去南山寺一趟?届时见了就是。”萧忌将火灭了,拿着小碗将药汤倒了出来:“时间差不多了,你们也该赶路了。”
“还早呢……”萧景驰咕哝一句,看着萧忌的脸色不太好,低着头就出了门。
这边,赵墨将宁德县的情况和赵旻说了一些。
“想不到事情竟如此严重,”赵旻:“幸苦哥哥。”
“哥哥是大宗的官员,做的都是分内之事。”赵墨也不舍得赵旻,“只是哥哥舍不得阿旻,再过些日子,若是情况好些了,阿旻便过来走走——”
“太傅,咱们出发吧!”萧景驰从房间里出来,打断赵旻和赵墨的谈话。
赵墨本来还想多嘱咐几句的,见萧忌也出来了,便没再多说:“嗯,时候确实不早了。”
赵墨和萧景驰辞别,萧忌也准备上朝了。
送走了人,萧忌就揽住了赵旻腰身,“阿旻,回去吧,药该凉了。”
站在门前的王总管、云泉、小厮:“……”
赵旻蹙了蹙眉心,顺着萧忌进了门,吃了药又送萧忌上朝:“时候不早了,王爷快些走吧。”
萧忌应了声这才走了。
几日后,赵墨从宁德县送来了家书。
彼时,午休结束,萧忌已经下了朝,在赵旻的房间里看宁德县的治灾提案。
“赵墨送来的?”书案前的男人淡淡问道。
赵旻先应了一声,合上门,走到萧忌身边坐下:“哥哥走了好几日了,不知情况怎么样了。”
“阿旻着实担心。”
“还有几日,京师运输的赈灾银就到宁德了,走的水路,方便各个粥厂取粮,”萧忌分析道:“有了这些了粮食,不出意外,约一个多月宁德、宁海两个县就能重建了。”
“这样啊……”赵旻将家书打开,不理萧忌了,自己慢慢阅读。
赵墨的字迹娟秀,又是去年的进士及第,用的生僻字多了些。赵旻读了一遍,有几个字不认得,意思虽能读全,但心里酸闷闷的。
觉得自己疏于功课了,本就笨拙些,这些日子也甚少练字了。
不该松懈的。
赵旻将家书收了记起来,帮萧忌研磨,“王爷……”
萧忌被小孩儿晾惯了,赵旻突然主动说了话,轻笑了声放下了手中的卷子,抬眸:“阿旻喊本王?”
赵旻点了点头:“哥哥家书中说,粥厂已经都建好了,百姓们都能领上吃食,金陵的大夫们和草药也都运输了一批过去,想来灾情可能暂时稳住了。”
“嗯?”萧忌挑眉。
“然后呢?”
赵旻:“阿旻想,这段时间在家里待着也无事可做,不如去宁德县看看哥哥,就是在县衙做下记录的活也行。”
宁德县这次的灾情严重,不可能一两日就安抚好。京师的赈灾粮还没到,赵墨能这么迅速建起来粥厂,那是因为当地的粮商给萧景驰面子,借了粮食给他们。
但最多就撑上半个月。
赵墨报喜不报忧。
小孩儿的眼都亮了。
磨了小半月,将将不怕他。
“乖,”萧忌收了笔,伸出手。
赵旻舔了舔唇珠,小心地挪到萧忌身边:“嗯?”
萧忌将人抱在怀里,给他看赵墨写的治灾提案:“确实有些记录灾民户籍的活儿,只不过灾区不比金陵城,阿旻若去了住的地方局促窄小,吃的东西估计只有白粥,还要幸苦做事。”
萧忌的手轻轻放在赵旻小腹上,这些日子又大了一下,有半个甜瓜大小。
“本王舍不得。”
“要是饿着了、冻着了,本王在金陵城要寝食难安。”
赵旻:“……”
就知道萧忌不会同意。
这些日子,萧忌空了就往他这里跑,明明问了他的意见,说不搬到一起住的。
“嗯,”赵旻:“……哥哥身边还有太子殿下在,阿旻去了或许也帮不上忙。”
赵旻将拿开萧忌的手,将家书折起来,继续给萧忌研磨。
“……”萧忌捏了捏眉心,将赵旻的提案改了一些,随后收了起来,“宁德县是金陵产稻米的要地,这次灾情过去亟需恢复民生,若是此次灾情能尽快遏制,南海一带的倭寇乱今年也差不多能平息。”
“到时候,本王的事情处理完,说不定能带着阿旻回西北。”
萧忌握住赵旻的手,微微眯着眼看他:“但是西北又不比金陵和京师,那里干燥的厉害,蔬菜瓜果少,阿旻可愿意随本王回去?”
“王爷做主就好。”赵旻垂眸,他也就能活到孩子临产。
若萧忌想带他走,那便走吧,他无所谓。
“阿旻若是愿意,”萧忌蛊惑道:“那本王便随着阿旻去宁德,有本王在,阿旻不会受苦的。”
赵旻:“那,那不去了。”
萧忌:“……”
小孩儿骗都不想骗他。
着实糟心。
随后,赵旻想了想又说:“哥哥说过,宁德县出了灾情,刑法要放宽一些,否则容易出暴乱。”
“王爷您在顺天府已经够威慑整个江南了,若到了宁德,当地的工作如何开展?”赵旻泄气了,“还是不去添乱了。”
萧忌闻言,心又一热。
倒是他心胸窄了,小孩儿思量的是灾情,并非拒绝他。
萧忌看着案前耐心研磨的青年,吐了口浊气,“这可如何是好,本王着实担心宁德的百姓,但若是本王去了搅合了救灾的工作,本王寝食难安。”
“不如阿旻与本王扮做寻常夫妻,以外县调任的官员为由,去灾区帮帮忙?”
萧忌觉得可行,牵着赵旻的手,问道:“就是要委屈阿旻,喊本王相公才行行。”
“想来,为了宁德的百姓,阿旻不会不愿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