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赵旻一早起来,将昨日那个偷东西的小厮审了一番。
小厮是人牙子正规途径买卖过来的,签了卖身契便成了府里的人, 一般不会行盗窃之事。
赵旻也管理了硕王府几日,这种事情虽是第一次遇见,但已经做好对策:“你既然已经签了卖身契, 十年内便要在王府当差,如今做出来这种行窃之事, 王府是留不得你。”
小厮不是本地人,是被人牙子骗过来的,若不是为了救老母亲, 他也不敢行窃啊。
小厮:“大人,小人也是因为家有老母亲需要药材,这才打起了偷东西的主意, 您就看在小的一片孝心的份上, 千万不要将小的送去官府啊。”
“呸呸呸!亏我这几日这么相信你, ”云泉这几日带着这个小厮,都让他进了世子的卧房, 没想到他竟然偷世子的东西,“殿下,必须把他送官!”
“等过几日王爷回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赵旻思忖少顷:“你方才说是为了买药,可卖身的银子足有二十余两,又怎么会不够吃药?”
小厮回想起自己的遭遇,痛哭流涕:“是人牙子, 人牙子从眠山将小的骗了过来。小人家里最近遭了天灾,老母亲染病卧床, 小人这才想来临州找些粗活干,谁想遇到了人牙子,卖身的银子小的只收了二两,这才不得已想先拿东西去卖钱……”
白绒啃着一个果子,不屑道:“赵旻,你可别听他瞎说,临州的人牙子是府衙的人,说白了就是萧忌的人,怎么可能扣他的银子。”
赵旻拿不定主意,如今萧忌也不在,这么将人送去官府——万一他说的是真的如何?且他如今这说辞对他也没有益处。
赵旻吩咐王总管:“先关起来吧,改日等王爷回来的再做定夺。”
几日后,府衙送来了眠山的消息,说是山匪剿灭,但此处的地势险峻,山洪冲坏了了路,押送人犯回临州大概还要几日。
这日中午,卓玛将赵旻安排的事情办妥了,拿着从城里首饰作坊雕刻的玉牌乐呵呵的送了进去。
赵旻在院里看临州和眠山的舆图,卓玛进了内院,便扯着嗓门喊:“殿下,您交代的玉牌雕刻好了,可好看了,您快瞧瞧。”
卓玛说萧忌送自己的玉牌很有意义,赵旻心里觉得自己也该送给萧忌同样的礼物,但是又不知送什么,便喊卓玛找到给萧忌雕刻玉牌的师傅,又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款式。
赵旻答应了萧忌要学着喜欢他,这种互赠送信物的事情,也应该要认真对待。
赵旻收了舆图,接过卓玛送来的玉牌,打开看了一下,确实一模一样。只是萧忌的那块料子更通透些。
卓玛:“殿下,主上一定会喜欢这件礼物的。”
赵旻应了声,将玉牌合上,“眠山出了点意外,还需多等两日王爷才能回来,照看好那小厮。”
卓玛应下,“老妇这就去看看人。”
卓玛的性格直来直去,有什么就说什么,赵旻从她嘴里打听了不少萧忌的事情,这些事情都是王总管不会给他说的。
当天晚上,赵旻早早休息,约莫亥时左右房间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赵旻睡的浅,以为是萧忌回来了,谁料刚起了床,外殿的门就被撞开了。
在偏殿睡觉的云泉也被吓醒了,点着蜡烛,只见一身泥污的卓伦握着一柄弯刀进了房间。
“卓伦姐姐?”云泉吓了一跳,连忙要去扶人,卓伦挥了挥手,“没事,没事。”
赵旻蹙眉,还是扶了一把卓伦,“卓伦护卫,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卓伦一身红色劲装,半身都是干了的泥渍,高高竖起的发髻上和脸颊上也没能幸免,但好在没见受伤,只是略带疲态。
卓伦缓了一缓,撑着弯刀起来:“殿下,主子就是让我过来告诉您一声,眠山没什么大事,最多再有十日他就能回来了。”
“怎么还要十日?”赵旻:“府衙今日说山匪已经剿了吗?”
“此事说来话长——”眠山虽然离临州不远,但是一路上全是恶劣天气,卓伦怕府衙那边的卧底再生事端,便一路没停,徒步跑回来了。
说罢,卓伦长吁了口气:“殿下,我先睡一会儿——”
赵旻:“……”
云泉:“…………”
一个时辰后。
白绒给卓伦诊完脉,好奇问:“她这是跳泥坑了?”
“可有什么事?”赵旻有些着急。
“没事,就是两三日天没睡觉而已。”白绒:“让她睡到明天早上,应该就能醒了。”
如白绒所说,卓伦从眠山回临州,不能骑马日夜不停的赶路,这才疲惫不堪。翌日午时左右,卓伦睡醒了。
赵旻一直让云泉守着,卓伦醒了,云泉便来通知他了。
赵旻觉得事情好像有些棘手,急匆匆的过去,卓伦将这些日子眠山的情况告诉了赵旻。
眠山天灾的事情是临州府衙报的信,过去确实不错,但第二日边境的西戎便突然开始活动,无奈乌恩只能从眠山直接去了边境线。
卓伦和萧忌将山匪头子斩了后,又遭沙匪偷袭。
沙匪在戈壁一带活跃,离临州有数百里,定是提前知道他们的路线埋伏在此。
这就说明,临州府衙内有卧底,官匪勾结。
卓伦觉得对方大概脑子有坑,主子既然已经回了西北,清匪是迟早的事情,就算之前真的官匪勾结,但听过主子在西北三州的威名约不至于做出联合沙匪埋伏主子的蠢事。
本来就死一个人的罪,现如今要死三族。
房间内,卓伦说罢,又安慰了赵旻几句:“殿下放心好了,一切都在主子运筹帷幄之中,之所以要十日,是因为主子要借题发挥罢了。”
“咱们就等着主子把卧底揪出来就好了。”卓伦说吧,“主子才走了四年,这西北就被大宗的官嚯嚯成了如今的模样,真不知道没了主子大宗现在如何了。”
“竟然这么可恨!”云泉:“怪不得前些日子府衙人牙子贩卖的小厮都敢偷东西了,果然是有内鬼!”
赵旻:“那,那王爷那边当真没事吗?”
赵旻已经有半月没见萧忌了,从那日分开后萧忌就什么消息都没有。
卓伦之所以赶回来就是主子怕小世子担心,府衙哪里的卧底又不确定是谁,送信反而不安全。
再者说主子身边有五千多轻甲兵着呢,沙匪擅长在戈壁作战定是临时被喊了过来,一群乌合之众刚好让他们省了时间。
卓伦:“殿下莫要担心了,主子好着呢。”
“您要是实在担心——”
……
眠山,西北三州内唯一的山林地势,初春多雨,导致山体滑坡,将山匪出山的路堵死。甫到眠山第二日,萧忌率领几十人上山断了山匪的水源。山林中云迷雾罩根本找不到能饮用的水源,不出三日,轻甲军就顺着上山顶找水源的山匪,找到了他们的老巢。
此时,眠山脚下,唯一的去路被莫名出现的沙匪拦下。
萧忌将军帐驻扎此地。
领将将今日要带去沙匪跟前斩头的山匪清点完,由一直最精锐的先锋军带着去沙匪蜗居的阵前杀头。
“主上,今日已经杀了第三批了。”领将:“若是沙匪还是不肯招安,咱们就顺手都剿了——”
西北的戈壁地带贫瘠无法耕种,百姓只能靠饲养骆驼为生从商较多。萧忌在戈壁作战的时候从未见当地出现出沙匪,且这群乌合之众手里连几件像样的兵器都没有,可见这群人和眼下这群占着一座山的恶匪不同,且里面可能有知道临州府衙内鬼。
营帐内,白聿搭了一个简易的小几,用来放置蛊虫,给萧忌施针封闭。
萧忌屈膝坐在小几前,淡淡道:“杀就是,今日杀十人明日就拎过去二十个,最多再等他们七八日,等把那批带头的杀完再不束手就擒便直接拿下。”
将领闻言,便没有多说,带着人便走了。
白聿施完针,轻笑一声:“主上还真是仁慈,既然成了匪您杀了就是,好过在这儿荒郊野岭的耗着。”
“小万人,若是能招安回去开荒,多等些日子也值得。”
“最多十日,”萧忌活络了一下手臂,“多用些药。”
白聿:“主上一走四年倒是把血性养没了。”
萧忌沉道:“少废话。”
……
又几日后,傍晚,眠山脚下下起来蒙蒙雨。
萧忌已经和沙匪斡旋六日,离家大半月,他的耐心耗的差不多了。
杀鸡儆猴的法子有了作用,有一小百人串联在一起主动归降,将对面沙匪的情况细细道来。
带头投降的沙匪果然如萧忌所料是戈壁地区的养殖户,都是百姓聚在一起人多了便成了沙匪。
据他所言他们五十户人家的男子做一排,只要在上头有命令的时候震震场子不做烧杀抢夺的恶事,一次还可以领三两银子。但他们都是老实人,实在害怕成了那些被砍头的山匪,就打着巡逻的幌子过来投降了。
营帐前,白聿纤尘不染站在石台上,萧忌佩刀立在营帐前。
带头投降的沙匪交代完,被卫队的领队带走。
白聿轻飘飘道:“临州果然有内鬼,这个内鬼怕不是三州府衙都有?”
“持久战啊……”白聿:“主上的时间不多了。”
萧忌垂眸,看了眼缠绕在衣袖里的发带,道:“再等几日——”
萧忌话音刚落,不远处急匆匆跑过来一个侦查的卫兵,“主上,卓伦护卫回来了。”
萧忌迎了上去,“卓伦?”
前些日子山路难走,萧忌害怕小孩儿在家里担心便让卓伦抄近路徒步回去了。
萧忌蹙了蹙眉心,算算日子,六七日的时间,若是从临州乘马车绕远路到眠山城,只需再走半日的路程就能到这里。
莫非小孩儿过来了?
仅仅几千人的轻甲兵埋伏在林中还押着小千的山匪,林中蛇鼠虫蚁数不胜数。
萧忌步子走的急了些,还未走到阵营后方,就见卓伦和身着一身翠绿色衣裳的赵旻从山脚后方走了过来。
萧忌大刀阔斧走过去,阴恻恻的眸子吓得两旁的轻甲兵都撤了两步。
待走到赵旻面前。
萧忌沉声道:“阿旻,胡闹。”
萧忌生气在赵旻意料之内,他本也不想这么冒险,但卓伦说乘车过来不会有事,他又实在担心萧忌。
“哥哥,”赵旻上前,小手主动抓住萧忌的衣袖,小声道:“阿旻太担心你了,二十多天一封信都没有。”
“主子,后方的小路沙匪没人知道,”卓伦:“属下将影卫调了过来,一路安稳。”
萧忌:“……”
“过来。”
……
营地只有简易的帐篷。
赵旻跟着萧忌回到营帐里,想将临州府衙人牙子拐卖人口的事情和萧忌说一声,但是萧忌好像很不开心。
赵旻知道自己不该来拖后腿,缓了一会儿赵旻想不到打破僵局的办法,将自己准备好的玉牌从腰封上拆下。
赵旻乖巧咕哝一句,“哥哥,莫要生气了,阿旻给您个礼物。”
说罢,赵旻轻轻掰开萧忌的手,将玉牌放在萧忌手心里:“定情信物,阿旻回赠哥哥的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