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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月下沙

黄金为君门 符黎 2598 2024-12-08 10:3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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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所生的五皇子怀栖,因涉足泰山行宫刺客一案,被陆氏状告,又遭圣上喝问,一时心悸发作,怯恨交加,追随帝后辇舆东行的一路上,一句话也没再多说,结果,途经淄川郡时,被发现自经于馆舍房梁之下。

死时,他还拿刀割去了自己的舌头,半截舌头和染血尖刀随着白绫一并散在地上,发现他的宫人被吓得几乎疯掉。有人说,这是因为他曾经割了陆卫尉的舌头,他心中有鬼,所以不得不一报还一报。消息不胫而走,数日后诏书下时,这离奇的惨剧已在淄川郡治传得尽人皆知。

皇帝诏令,追封五皇子怀栖为淄川王,径将他的死地划为封地,从此免租复役,但要当地百姓为他立祠祭祀,香火不绝。再输送千金回长安城西的皇陵里兴建陵邑,并赠皇后、大将军各百金,以慰哀思。

车驾在淄川又停了五日。皇帝诏令虽已如此优厚,但皇后仍不高兴,日日以泪洗面,于是民间又有猜度,虽则诏令里说要回长安修陵,但其实车马劳顿,天气日渐炎热,一具尸体,哪里经得起那么久的折腾?所以,料想这年纪轻轻死于非命的淄川王,恐怕早就埋在淄川地界了——

“舌头是谁割的?”

大司马大将军钟弥,身材魁伟,声气沉冷,眸光锐利,一迈进淄川郡行在,便毫不客气地发问。

钟皇后已哭得双目残红,偎着隐几,发髻凌乱,见父亲来,也不起身相迎,只惨淡地道:“是……是松儿的意思。”

钟弥“哈”地怒笑一声:“他就那么害怕?”

“太子之位不能动摇,总需有个人出来……接了这局面。”钟皇后抬眼看了下他,又垂下眼睫,“皇上……比你我想的,都要心狠。”

“是你们太冲动,非要去动六殿下。”钟弥却不见有多悲戚,穿着一身戎装在她身边大马金刀地坐下,身上的金铁衣扣便交击作响。外头的宫人已将帘幕门窗都关得严实,确保一丝风都漏不出去。

“我做便做了。”钟皇后咬住牙,僵持半晌,又道,“我不信那个陆梦襄,背后没有人指点!”

钟弥懒懒抬眼,“你怀疑是傅贵人。”

“不错!”钟皇后气道,“小狐狸不在,那就是老狐狸!”

钟弥笑笑:“我倒认为,小五这一死,未尝不是好事。”

钟皇后一怔。

“本来我还嫌怀松对陆长靖下手太重——那到底是我的旧吏——没料到他对兄弟更狠。”钟弥道,“如此看来,怀松还算可塑之才。”

钟皇后似乎不忍心听下去,眼睫下掠,嘴唇也咬得死紧,脸色一片惨白。

“有小五顶在前面,怀松彻底脱了罪,还可以高枕无忧地做他的储君。不过,往后这些日子,我劝你们还是隐忍一些。”

“那我如何为怀栖报仇?”

“报仇有什么意思?尽遭人非议。”钟弥悠悠然道,“不要报仇,要追思。”

钟皇后静了静,轻道:“还请父亲明示。”

钟弥沉吟道:“皇上这几日,虽然口上不说,但白发都多了几根,夜中也不能安眠,显然他再如何心狠,到底承受不住中年丧子之痛。这时节,你和怀松就不应再寻事端,要多方安慰他、照料他,让他知道你们是识大体的,是他真正的、所剩无几的亲人。”

父亲的教导很平和,每个字又落得很有力。钟皇后慢慢地坐正了身子,还抬袖擦去了眼泪。

“傅贵人就比你看得明白。”钟弥又道,“她的宝贝幺儿受人刺了一剑,她一声都不吭,多么惹人怜爱?到头来,把你们折得非死即伤,她仍是干干净净的。若冰啊,你风头太过,总是缺了点阴劲儿。”

钟皇后双手几乎要将衣襟都绞破,声音从齿关中迸出来:“连您也觉得我不如她。”

钟弥笑起来:“乖女儿,不如她也没什么要紧。你不用管她,多把心思放在皇上身上就行。梁晀何许人也?当年他娶你之前,傅霜始终只是个妾室,他若真那么喜爱她,为何不从一开始就娶她做正妻?因为他的正妻之位,只留给对他有用的人。你,钟若冰,你就是对他有用的人。傅霜她就算绝色,能抵千军万马吗?”

渐渐地,钟皇后的目光又亮了起来,“这话,他也同我说过……他说他给过您承诺,就不会毁弃。”

“他说过?”钟弥若有所思,继而,又朗朗一笑,“那看来,为父这截老朽,还可以镇他一时。若冰,你如今只有怀松了,可一定要调教好他!”

钟皇后垂首,低声:“是,女儿一定……”然而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又是另一回事,再思及怀栖,仍是泪落如雨,话也说不下去。

“其实,我还有一桩不明白。”她哭泣渐低,声音如蒙着毒雾,“那小六儿,据周太医说,那时候的确是断气了……”

*

五月中旬,皇帝的车驾,终于沿着海边的驰道,前呼后拥地进入了东海角上的蓬莱行宫。

胞弟去世,太子哀毁过度,途中不少事务,都由四皇子怀栩代劳了。皇帝一夜之间也似老了好几岁,都有赖钟皇后在旁亲侍汤药,旅途有多少劳顿烦杂,她无不做得周全体贴,皇帝也愿意留她在身边,两人便像民间夫妻一样,时常在车辇中喁喁说着怀念五皇子的话。

行宫所在的山崖下,怀枳领着怀桢、鸣玉及一众大小官员、世家子弟已恭候多时。海风激荡,他们的左右排开数十面大纛,卫卒依品阶整齐列队,精神饱满,声势浩大,远处海堤上围观的百姓都不由得啧啧称奇。

“你哥哥,”钟世琛左耳后垂着璎珞,衣带上插着刀笔,穿一身灰扑扑的官服,凑到怀桢身后低笑,“还挺擅长一些场面活儿。”

钟世琛讲话得趣,这也是怀桢爱同他凑做堆的一个缘由。听了便不由得深表赞同,但又不得不先装傻:“这些事简单,让太子来筹备,也是一样。”

钟世琛当即“嘁”了一声,对自家表弟很不客气:“太子要不是有柳太傅帮衬,在泰山上都要出洋相。”望着不远处正同皇帝、太子说话的二皇子,又摸了摸下巴,“二殿下已经长成,风姿挺秀,临渊不惧,他与太子站在一处,真如龙鱼之别。”

怀桢听着听着渐皱了眉,扭头看他表情:“你什么意思?你盯着他看做什么?”

钟世琛“嘿”地笑起来,“男人不能看男人?”

怀桢跺了下脚,想推他又不敢,只得蛮不讲理地压低声音道:“别的男人可以看,你不能看!”

“哦,我不是一般的男人。”钟世琛调戏男人的经验何其丰富,一句话便将局面转了过来,“原来六殿下这么高看我。”

怀桢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闷气,又去看哥哥。谁知哥哥也恰好朝这边望了过来。

天地寥廓,海岸辽远,哥哥金簪玉带,玄衣纁裳,服色虽比太子暗淡些,但那双眼眸却如仙人俯瞰红尘般冷亮,看见他们,目光微微地一凝,又立刻转开了。

“其实,你也挺擅长的。”钟世琛懒懒地开口。

怀桢仓促道:“什么?”

钟世琛深看他一眼,“我说,你也挺擅长场面活儿。虽然幼嫩一些,但并不傻,我说得对吧?”

怀桢恼道:“你说我不傻,我还要感激你?”

钟世琛大笑起来,抬手揉了揉他脑后的头发,差点将他发冠都揉散。怀桢正待发脾气,钟家那边却来了人,要请钟世琛去见大将军他们了。

帝后已入居行宫正殿,文武行列放松下来,柳晏、方桓等人,也都宛如水滴融入大海,变作一副高贵模样,融入了自己的族人之中。每个人都寻定了自己的去处,怀桢望着那边,正自思索,身后忽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六殿下倒是很懂得逢迎。”

怀桢回头,便见是冯令秋,距离他一步远,下巴抬起,朝钟世琛那边不无鄙夷地指了指。

“原来是冯姐姐。”怀桢打点精神,笑了起来,“我哥哥送的翠鸟,有不有趣儿?”

冯令秋道:“你连这也晓得?”

怀桢道:“这有什么说不得的吗?莫非还是秘密?”

冯令秋道:“五皇子一去,钟、傅两家已成死敌,你要从钟世琛身上下手,恐怕不容易。”

怀桢叹息:“我五哥哥死得可怜。”

冯令秋嘲讽地勾了勾嘴角,转身欲走,怀桢又发话了。

“小娘子你说,是什么害死了他?”怀桢歪了歪脑袋,“是不是因为,他永远排在太子的后头?”

冯令秋的脚步顿住,眉头皱起。

“还好,我的亲哥哥绝干不出来这种事。”怀桢又自言自语般道,“他待我最好。”

冯令秋忍不住道:“那你还总是找钟世琛,让你哥哥难做?”

“你不也总是找我哥哥,让我哥哥难做?”怀桢却反驳。

冯令秋悚然一惊,脸上血色刹地褪净,“你说什么?我是奉父命……”

“眼下父皇已到了,多少眼睛盯着——冯公想必也知道,父皇最恨结党。”怀桢叹口气,很真诚地道,“谨慎从事吧,冯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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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家主打一个嚣张威慑,傅家主打一个猥琐发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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