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已经进了牢笼。
虽说是牢笼,但待遇其实还算是不错。
这里是相柳氏控制的港口,她没有被关进牢房里,虽然免不了双手戴上枷锁镣铐,但居住环境起码是有门有窗有火炉,不必受到熏烤之苦。
她对局势还是有些了解的,猜想到之前伏击的都是些什么人。
相柳氏控制了南方几乎所有港口,他们想要悄无声息的登录几乎是没有可能。
原本她是打算说服相柳氏放人,但她还是低估了如今局势的混乱。
诸侯并起,相柳氏内部也不是铁桶一块。
她这位白泽公主仍然能发挥一定的作用,虽然抓到她和抓不到,白泽小国的命运都已经注定。
美洲狮佣兵团没可能反抗港口的一千五百守军,面对军备精良的军队,也只能选择投降,把朝露交出来。
她接下来能不能走出去,还得看自己的能力,看自己有没有谈判的口才。
口才,她一直都有,胆量,也并不缺。
但问题是,她没有什么底牌啊。
谈判就和斗地主一样,谁手里的牌够多,谁就能凑出足够多的牌。
如果你手里只有大王和小王,对方就可以慢慢出连对把你活活磨死。
她手里完全没有牌,白泽国在等死,她回来也是找死……都是死作为结局,光脚不怕穿鞋,她也只是回来找个合适的墓地把自己埋掉。
愚蠢是愚蠢,但又能怎么办?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朝露微微正色:“请进。”
门被推开,走入一名男子,万妖国内的妖族数以千计,千奇百怪各种都有,沾染了大荒异种的风格,每隔几十代就出现一次异变生出新的种族十分正常,全靠这种不讲道理的突变保持种族和人口数量。
这个走进来的男人有一双蛇瞳,化为人形的妖族大多修为都有百年以上,而能走进来的话事人也该是港口驻军里的二把手甚至一把手。
港口是相柳氏的要害之地,物资从这里进从这里出,负责管理的都是相柳氏的嫡系,白泽并非生而知之,但神通天赋博学非常,她从对方脖子上的鳞片和双眼看出了这必然是相柳血脉,或许和如今的相柳氏是三代以内的血亲,这才被安排到了这个位置上。
“你好,朝露公主。”
“初次见面……”
“这可不是初次见面,其实早在五个月前,我也在欧罗巴,我们之前有过一次见面。”
“抱歉,我没记住。”朝露摇头,她觉得这句话是假的。
“我并不是去留学,而是匆匆去了一趟,目标是香榭,途径了高登城,对黄金树心怀憧憬,忍不住去了郁金香里看了一眼。”
“黄金树的确是欧罗巴的神秘之最。”
“是啊,可惜已经是无法移植的,否则若是能落在我万妖国内该有多好。”
朝露默然,她弄不清楚这人想说什么。
“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七燧,是一名相柳,不过血脉位于三代之外,是来这里看管港口顺带打打杂,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白泽公主,也是意料之外的事。”
“相柳氏没有进攻白泽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拦着我。”朝露皱眉。
“你真的不明白吗?”七燧淡淡的笑了笑:“如今穷奇公加紧了对白泽国的攻伐,不出一个月,云梦城必破,即便你现在赶回去,也是等死。”
“这是我的事。”朝露盯着七燧:“需要外人多事。”
“很抱歉,你现在是我的俘虏。”七燧仰起头:“小国的命运早已注定,你就该留在欧罗巴里,至少能够抱住白泽的血脉,回到万妖国,你只能成为阶下囚。”
“放我回去白泽国,我有办法守城。”朝露语气铿锵:“你以为我只是回来送死?这些道理,我比你更懂,我有办法能拖延穷奇公的进攻,守住云梦城。”
“就凭外面的二十多个雇佣兵?”七燧忍不住脸上出现少许讽刺:“我的人已经问过了他们,这些人都是受到龙族雇佣而来,帮你送到云梦城,最多帮忙守城一个月,但雇用军兵败就会自行散去,一群发战争财的家伙,没有任何家国概念和信誉可言。”
“雇佣兵是派不上用场,可我难道就是回来送死的?”朝露反问。
七燧坐下了,抬起手示意她继续说。
朝露继续强化虚张声势:“你也知道,这灰潮期间回到万妖国可不容易,我是从南海来的,而不是从西海过来,你知道知道这两条路线的不同。”
“所以?”
“我不是从欧罗巴的东海岸抵达万妖国的西海不冻港,而是从东海穿过南海抵达的南侧港口。”朝露侃侃而谈:“我穿过了无尽海,用了最短时间抵达了这里,四海集团给予了支持,而且还送来了雇佣兵……倘若我真的毫无价值毫无底牌,我一个即将亡国的落难公主能做的了什么?龙族愿意跟我做这样的一笔生意?”
七燧沉吟,这些话说的是有些道理,四海集团追逐利益,从来不做亏本生意,如今白泽国是烂摊子,多少投入进去都得打水漂,除非守住了城,穷奇公就此退兵。
相柳当然猜不到,她在瀛洲搁浅,居然有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好心明国人会不予余力的帮她,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收,甚至不馋她的身子,东海龙族欠下大人情,很不爽的给她安排了雇佣军,摆出最高级的待遇。
这根本是猜不到的,完全违背了逻辑。
这也是朝露借用虚假的情报唯一能打出的底牌,她只能装作自己有恃无恐,装作自己有底牌可用。
她继续说:“放我回白泽国,守住了云梦城,对相柳氏只有好处,穷奇公穷兵黩武,得不到通往明国的门户,它只会被自己的军政负担给拖垮,你知道我们这方面的利益一致。”
七燧深吸一口气:“言之有理,朝露公主,是我小看你了。”
“那么……”
“可惜,你说的这些,我信不过。”七燧起身而走:“劳烦你在这里多住几天,等上面的安排下来再说,你说的这些,我会有择选的汇报上去……”
房门闭合,朝露坐下来,她背后隐有冷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虚张声势成功。
相柳和穷奇之间多出了一个流州,毕方国的灭亡和流州几百万流民的混乱,导致它们的情况变得复杂起来。
老相柳历经数次丧子之痛后似乎野心不足,变得安于现状;穷奇公却正值壮年,有气吞天下的雄图。
她很担心自己成为双方交易的牺牲品。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她催促着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双手上的枷锁对她的束缚不太大,术法中有一招戏法名为‘开锁术’,只要了解锁的机关结构就能撬动空气开锁,而这种锁在她的认知里结构十分简单,问题在于如何离开,要走必须是今晚!
朝露焦急的思考着,并未注意到,自己意识空间内的柳树下,有名风华绝代的女子正发出轻微嗤笑。
……
“校尉,您打算怎么处理?”
“冷处理,不管她。”
“不上报?”
“不必上报,拖着她……如果她真有什么守城的办法,等白泽国破了也不迟,到时候为了报复穷奇公,她自然会选择相柳,真有这种手段,留下来做个底牌最好,倘若没有……倒也无妨。”七燧说:“白泽也是大荒异兽血脉,断绝了未免可惜,不如留下来,她长的倒也不错,可留着送谁,用处多着,再不济也能和穷奇换点东西。”
“校尉英明。”
……
塔尼斯问:“情况怎么了?”
“装备都被扣了大半,龙船下一班得等二十天后。”
“老娘问你撤退路线了?咱们人被打死一个怎么能就这么算了!我让你准备的是什么,你没耳聋吧!”
“老大,二十个打一千五,横竖是个死啊!”
“你以为留在这儿就不死?相柳是什么东西你心底没数?最多三天时间,我们就要被拆分到不同队伍里了,然后慢慢分化,吃苦力还拿不到钱,稀里糊涂的做了对方手里的兵,成炮灰等着送死!”塔尼斯冷笑:“这群王八蛋的手段我见过,以前在公国就见过……今晚就得走,好在提前丢了人手和其他装备在路上,等夜深了去回收,然后放火跑路,记得把那位小公主给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