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伤成了这样?”
“你全身骨头的七分之一有骨裂骨折。”
“肌肉挫伤更是难以计数……嘶,你不疼吗?”
黑泽密花对着照片发出灵魂疑问。
“……还行。”白维只能这么回答。
“住院吧。”黑泽医生说:“都是熟人了,你去给他办个住院,伤成这样还是直接去病床上躺好吧,恢复需要时间,即便不坐轮椅,打石膏也是必须的。”
白维活动手腕:“其实石膏什么的可以不要,有没有加速愈合的药物?”
黑泽医生点头:“这得去找老中医抓点补气血和增强自愈力的药方,我也认识几个魔女诊所,可以给你整点魔药,但再如何快,最少都需要一周。”
神秘世界,连医学都沾点神秘色彩,老中医的药方的确是祖传的,不嘎韭菜还好用。
还有魔女的秘药,效果也是五花八门的,过去的魔女形象都是黑袍尖帽加大锅炖煮黑不溜秋的陈年老汤,现在的魔女形象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加上一双小胖腿,熬制秘药用的炼金术,还要加点额外补偿……手工小作坊,家传的魔药学,卖的红出圈了……百年熬药无人问,一朝胖腿天下知。
白维没用过,但柳生霜月鬼使神差的买过这类产品,说是能缓解肌肉酸痛和增加皮肤光泽度。
总之,白维被安排到了病床位置躺下,准备接受各种治疗,一通折腾后,时间来到了晚上,他没有将受伤的事通知家里人,只是打算来买点药,结果撞到了黑泽密花,被拖去拍了片子,然后强制要求他住院接受专业治疗,拗不过她也就答应了,至于如何受伤,黑泽密花反而没有问,只是强调得爱惜身体,仅此而已。
白维也打算假借闭关的名义就留在医院里待个几天时间,休养身体,同时也不会耽误万妖国那边的事。
时间已过三日,明天正午,决个生死。
他靠在病床上,目光看向窗外,三楼高度,能看到窗外一颗老树,尚未来到春日,它却已经生出了一些嫩芽,在白维的凝视中,一截树枝忽然间截断,顺着重量落下去,落在了地上,直挺挺的刺入地面,深入泥土。
而窗户是关着的,隔着一层玻璃。
白维动了动指尖,心生少许感慨,古人提到过‘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的大场面,若是意境足够,便是挟泰山以超北海也未必做不到,这究竟还算是个武夫吗?
可寻常武夫,又如何有可能获得这等气魄胸襟和意境?
他自言自语的念起一首刘禹锡的古诗。
“外道邪山千万重,真言一发尽摧峰。”
“有时明月无人夜,独向昭潭制恶龙。”
……
万妖国霸州,下了一场暖雪。
暖雪断断续续下了三天,并不大,但很密,地上覆盖着一层白色绸缎,大地一片素白,戎装素裹。
天地白茫茫一片,比五颜六色时更好看一些,也更加纯粹。
铁浮屠坐在冰凉的石头上,独自饮酒吃肉。
他在等,甚至一宿未眠。
等天色蒙蒙亮起,他反而闭眼休息了半刻钟,重新睁开眼,也再度精神奕奕。
他这辈子只做两件事,打铁和打人,在他看来都是一样的,打铁是为了更好的打人,打到无人可打就回去打铁,打铁够了就继续打人,重复不断。
他没意识到这种做法让他自身就像一块胚胎,被熔炼加温然后不断敲打,从铁锻成了钢。
千锤百炼的强度,并不是普通的铁器可以比较,太多太多高手在他手中成了一碰就碎的瓷器。
所以他也想要和钢铁碰一次,就当是一次磨砺,便是死了,也是自己的实力不济。
他很久没这么期待过了。
或许是武夫的直觉吧,他觉得这三天等下来很值得,所以就等了。
反而越到了时限,他也变得有些意兴阑珊,觉得有些不够尽兴。
他在想的是也许对方根本不会和他死斗一场。
他也在想,若是对方不来了怎么办?
自己白白等了三天时间,那还不如直接一剑劈死这两个人质算了。
摸了摸手里的玄铁剑柄,铁浮屠愣了一下,手指松开,又挠了挠脸颊,为自己的想法觉得好笑。
他意外自己居然真的想要动手。
甚至心底自顾自的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想把人质劈死。
为的就是让双方无牵无挂的打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
他都没料想到自己居然会有这般期待,是憋得太久没发泄,还是因为对方的压迫感冲击了武者的灵觉?
不论如何,想来自己三天时间并没有白白浪费掉。
但三天也就是极限了,再久不可能有耐心等下去,还不如杀了人质,让对方不顾一切的提升实力来找自己报仇,打一场足够痛快的。
铁浮屠自认没什么高手风度,但万妖国的高手都这样,活下去都不容易,谁讲究风度?
就像是一个人吃泡面,你说它没营养,但他都吃泡面了,还讲究什么营养呢?
大雪地里,铁浮屠周身三尺之内没有一点白色,积雪融化成水,雪花下瞬间汽化。
不远处,朝露凝视这幕,眼神没有波澜,如一汪深潭。
“天亮了。”她轻声道。
“嗯,是天亮了,这是第三天了。”
语冰点了点头,她觉察到这几天的朝露状态不太对,整整三天下来,每一天话都更少,昨天的二十四小时,更是彻夜未眠也不曾动弹,给她的感觉却更加深沉,也更加难以揣测,以往的熟悉感没有消失,但在这层熟悉感上覆盖了一层深沉,就像是被大雪覆盖的山川草木,一眼看去全部都变成了纯白色。
“真是漫长的三天,度日如年。”朝露抓起一捧冰凉的雪,在掌心,看着它一点点融化开:“不过,也终于要结束了,我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
小蛇姬也连连点头,她也迫不及待的想见到那个人,离开后才知道,在靠近时会有多安心。
“但我也有些不安呐……”朝露又发出轻轻呓语。
“为什么会不安?”
“因为我担心,他会害怕这样的我。”
朝露的目光如同被风吹过的碳水,泛起少许涟漪,但迅速归于静默:“连我自己都会觉得陌生啊。”
她看向不解的蛇姬,轻轻伸出手,将她拥住:“待会儿……你就直接离开这里,知道吗?回去你的家,去皇庭,千万千万,不要停留。”
……
襄阳城外,霸下世子鲜衣怒马来到城外,前方两名武将下马跪地迎接。
一部轻骑兵三百,一股铁骑五百,再加上他自己带上的两百私兵,勉强凑出了一千人。
三天时间,打通关系,说服其他,凑出了这一千的骑兵。
从襄阳离开,往东边,有一股大礼正在送上门来,他正要去迎接。
一位武将低下头,被世子看见,嘲笑了一句‘怎么破相了’。
武将低头不答,然后翻身上马,跟在队伍一侧,摸了摸脸上隐隐作痛的伤口,被碾在车底下滑行和被石头砸脑袋的疼痛还记忆犹新,他的目光越过霸下世子,望向不远处青铜大鼎的山峰,暗暗发狠。
殿下,等我发兵来救你!
……
青铜鼎上,沉寂三天之久的人影终于有了动静。
挨冻了三天三夜的书生还不至于虚弱而死,但也脸色苍白有气无力。
他见到对方终于活动起来,却没多少喜色,因为时间到了,是去天台还是会所,等个准话。
时间点还没到,可风雪欲归人。
白维提前动身,从山顶一跃而下,踩踏着飞雪落地,轻盈的如同鸿雁,落地之时,没有半点轰鸣剧震,只有方圆三丈内的雪地如同被褥般被翻了个身。
他从崩塌的废墟里随手拾起一坛子酒壶,丢给了书生,给他灌了一壶酒。
他解释:“麻醉。”
说完将书生信手一丢,踩踏在他的后背上,当做滑板,在雪地上一路滑行往前,如果忽略他脚底下是个人肉滑雪板,这姿态其实也挺写意和飘逸。
路不远,小半个时辰即可抵达。
隔着千米之远,人也小若蚂蚁,可双方仅仅一次对视,便不约而同的有了动作。
铁浮屠拔出剑,身形消失在原地,雪地上破开一道无雪的路径。
白维踢开脚下的滑雪板,身形毫无凝滞,加速前驱,对撞而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