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晚上,地点是位于一处私人庄园里。
白维现在的心情,很愉悦,就很愉悦,他很高兴,同时内心有些微妙的耻度。
作为生在红旗下接受过现代教育的青年,内心不自觉有些‘我这么享受真的合适吗’的微妙自责和羞耻,仿佛背叛了前辈们似的。
但另一方面,他仍然觉得自己并没有背叛XX阶级,毕竟与民同乐也是一种必要的行为,共苦过了总得同甘,这不是苦尽甘来么?上辈子苦哈哈那么久,难道这辈子还不允许享受一次了?
嗯↗嗯→嗯↘!
白维站在阳台上吹着夜风,不自觉的内心就把自己给说服了。
庄园位于高登城的城郊位置,已经有上百年了,经过三次翻修改装,最后落入艾莉薇的手里,以抄底的价格拿到手里,平日会租赁给一些有钱人在这里举办晚宴,黑色蔷薇的女巫们也来过几次,但很少会有这么庄重的时候,对她们来说,也同样是必须万分小心翼翼去对待的场合。
白维并不是认为这里的晚宴条件规格多么夸张,实际上再如何夸张的场合他都已经见过了。
要说华贵奢靡倒也是谈不上的,区区五十人不到的晚宴,是远远比不上帝国时代的歌舞升平,比不得贵族阶级的豪奢攀比,比不得上等名流的觥筹交错。
但这里的晚宴比起黑色蔷薇时期的庆功宴要美上许多。
帝王微微眯起眼睛,侧过视线看向庄园内的正厅,放眼看去都是漂亮的小姐姐……黑色蔷薇女巫团,为了迎接黄金帝王的归来,特意举办了一场晚宴。
过去黑色蔷薇都是活动在暗处之中,连开一次庆功宴都要小心翼翼,地点往往也只能选在相对偏僻的地方,哪里能在这样的庄园里举办?
条件都是凑合出来的,能在屋子里吃个蛋糕就已经相当幸福了,毕竟那时候生活条件很艰苦啊,现在这场宴会里自助餐,每一名女巫都有一套专门定制的晚礼服,看上去不仅中规中矩,更是美不胜收……也恰恰是因为这美不胜收才让帝王本人产生了一些微妙的罪恶感。
他举起杯子,浅浅饮了一口红酒,略微苦涩的味道划过舌尖喉咙,他晃动着杯子,动作轻缓而写意,有一种仿佛刻入骨子里的优雅从容。
不少假装说着悄悄话暗暗投来关注目光的女巫们纷纷有些移不开视线。
蓝莓手里捧着酒瓶问:“陛下,还要再喝一杯吗?”
“不了,我其实不是很喜欢饮酒。”白维放下酒杯说:“因为根本喝不醉。”
黄金血脉进入高阶之后就已经百毒不侵了,酒精这种东西对人体有害无益,自然会被高速分解。
蓝莓和贝斯算是有胆量走近搭话的,其他的女巫不少都不敢靠近,一方面是害羞,另一方面是有些敬畏。
黑色蔷薇毕竟是还了一批的新人,对她们而言,黑色蔷薇更像是一个大家庭,而白维则是属于被挂在墙上的那位,他突然间的诈尸反而叫人不适应,白维也正因为了解这一点才想着竭力隐瞒,所以他个人完全不明白艾莉薇为何这么执着于把他迎回欧罗巴,实际来看黑色蔷薇之中只有艾莉薇和苏珊少数几个异类,其他的女巫则并非是这么想的。
算是正常吧,毕竟白维现在的样子只是普通的明国人打扮,不少女巫在心底还是抱有疑虑的,眼见为实,除非白维现在开了赛亚人模式把头发染色。
换而言之,他也能意识到自己未必是真的受欢迎。
独自站在这儿倒是有些像是格格不入的异类……那的确是异类,谁让这么多的小姐姐里只有他一个男人。
他被这么多人注视着,说怯场,那是不至于的,只是多少会觉得略微尴尬,但同时也很爽。
爽是肯定的,毕竟这么多漂亮姑娘同时看着自己,眼神里待着羞怯和好奇,有的是大胆和热情,再不济也是尊敬和敬畏……厌恶和抗拒的眼神几乎不存在。
他甚至能从个别的视线里感受到痴迷和崇拜,或者是混合着深沉的眷恋和爱慕。
稍微设身处地的想一想。
那不能不爽嘛,爽哥来了都得竖起大拇指,钢之魂加心之钢都得变成绕指柔。
这或许就是后宫吧,这或许就是古代皇帝的感觉吧……
西方的皇帝和东方的皇帝本来就不一样,西方皇帝好像也就一位皇后,情人倒是挺多,但正式场合不能出场;东方那是正儿八经的后宫,后宫数量不够,皇后都要被戳脊梁骂善妒。
白维上辈子连皇后都没有,也忙着搞倒帝国,完全没时间去顾忌儿女情长,轮到这一世算是苦尽甘,在此时此刻更是有了一种无比深刻的体会。
开心是挺开心的,但也仅限于此了吧。
衣不如新,人不如旧,终究还是沧海桑田,新人换旧人。
快乐是短暂的,怀念是永久的,白维不自觉就从宴会厅里走了出来。
举着空荡的红酒杯,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一只英短蓝猫轻轻蹭了蹭他的腿,白维将这是干净的猫儿抱起来:“你来的有点迟。”
“打理了一些事情。”夏绿蒂歪了歪脑袋:“不在宴会厅里待着,姑娘们想看都看不到你,又不好意思追出来,你这是故意营造神秘感么?”
“倒也不是。”白维抚摸着夏绿蒂俯身的猫儿,行走在月光下:“只是有些想念过去的人了,如果当时能够有机会也开一场这样的宴会该多好,可惜故人不再啊。”
夏绿蒂轻声说:“你这样想,我是很高兴拉,不过还是多考虑一下艾莉薇的心情吧,她们可是很认真的欢迎你的到来,而你的目光还在看着五百年前……比起已经不在的人,更重要的是珍惜眼前人啊。”
白维没想到会被猫猫训斥,他想了想,也无从反驳:“你说得对……只不过你这句珍惜眼前人让我感觉分外微妙,论及眼前人岂不是太多了?”
“多吗?也才这些而已。”
“你啊你……”白维好笑:“你是真不懂嫉妒心还是怎么回事?急着把我往外面推。”
“我是你的影子,我当然要为你考虑了。”夏绿蒂慵懒道:“黑色蔷薇这么多漂亮姑娘,你不得……”
“别别别,肾要报警了。”白维吐槽:“你当我腰子有不败金身么……而且我也不是这种输给欲望的人。”
“也是,毕竟见过某些人之后,其他姑娘都成了庸脂俗粉。”
“你非得把我的自我克制解释的这么粗俗和露骨么?”
“我只是觉得您想的太多了,亲爱的陛下,人生得意须尽欢呢。”夏绿蒂莞尔一笑:“既然都来了宴会了,还想的那么多做什么?该饮酒饮酒,该唱歌唱歌……就这么简单啊,为什么总要想的那么复杂,她们都是黑色蔷薇的女巫,你是她们效忠的对象,除此之外还需要在意什么?”
白维顿了顿,却还是摇头:“你说的这些很简单,但对我来说,偏偏是一件困难的事。”
“为什么困难?仅仅是顺应心意,随心所欲而已。”
“因为我身负黄金。”白维声音里充斥着一种沛然的坚持:“因为我是这个纪元的世界王座……黄金是绝对的权与力,一旦变得随心所欲就意味着再无规则可以束缚我,这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过去的世界王座大部分的毁灭不仅仅是因为落败于新神,更多是因为放纵自身,不仅摧毁了自我,而且摧毁了文明。”
夏绿蒂默然,它轻轻贴近青年的脸颊,舔了一口:“有时候,我其实不希望你活的这么累,连自我都要时刻牢记束缚和克制……这样的活着,你会变成一个圣人,但成为圣人并不意味着超脱,而是意味着一种痛苦,因为圣人也是人,能和人共情,也会有杂念,会有欲求,懂得痛苦。”
白维摇头失笑:“我哪里是什么圣人,我没有这么伟大,只是在告诫自己,有些事不该做而已。”
“这就是区别了。”夏绿蒂轻声说:“你面对属于你的东西时都表现的这么克制。”
“她们不属于我,她们和你不一样。”白维否定道:“那只是一道契约,而且过了五百年,已经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约束力……她们是自由的,并不是属于我的东西,只属于她们自己。”
“好吧,那我换一种说法。”夏绿蒂知道无法纠正白维以人为本的基本观念,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后方站在窗户边缘投来视线的年轻女巫们:“你觉得她们想不想成为你的人呢?”
白维一怔。
“我觉得她们很想,只要你点点头,或许今晚就会有胆大的姑娘跑来夜袭……事实上艾莉薇也主动过,不对吗?”夏绿蒂轻柔的提问:“你看,这就是你的思想误区了……你习惯性的以己度人,可实际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幸福方式,有的人认为自由很重要,但有的人只想放弃多余思考,成为一件好用的工具;有的人情愿留在笼子里,保留着作为一只笼中鸟的幸福。”
白维辩解了一句:“这样不对……”
夏绿蒂微笑:“其实你都明白的,因为大部分人其实都是自私的,她们也是一样……但如果不是确切的属于你,你还是不敢伸手,生怕逾越过界,可如果你不去试一试,怎么会知道她们情愿不情愿成为你的人呢?如果你试一试就知道,她们和过去的我们是一样的,绝不会拒绝黄金的赐福……没有人能够拒绝你。”
言语劝导只需点到即止深入浅出,猫猫安安静静的靠在他的肩头上,等待着他想清楚想明白,她也知道对方只需要少许的提点就能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白维独自站在庭院里良久,直至月光隐入黑云,漆黑笼罩庭院,他睁开眼睛,呼吸嗅到玫瑰花香。
“你真是一名魔女,如果不是我,换成其他人,肯定会被你三言两语劝诱到堕落吧。”
“我是你的魔女,为了保护你,我会不惜一切。”夏绿蒂轻柔的说:“去让她们瞻仰吧……不用担心,也不用紧张,就和过去一样。”
白维手指点按眉心,月光穿过云层,银光洒落庭院,他随手摘下一朵庭院中的玫瑰花,插入心口前的口袋里,下一刻黑发黑瞳被金色所染,青年重新踏入宴会正厅,这一次不是白维,而是黄金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