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文明水平,较低。
底层人不识字,士大夫的好生活也就是钟鸣鼎食。
人族何以立足立世?
靠蛮力。
靠数量。
妖族魔物异兽在大地上肆虐,不同地方的国家却还在互相征讨。
要问在这个世界做个平凡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答案是……能活着就算胜利。
或许是意识到这世界对普通人实在不够友好,所以只要能活超过二十年就能拿到A级评价。
白维来到这世界的时候,已经是十五岁了,意识苏醒过来,记忆承接,正好是在进行选拔仪式。
毫不意外,他落选了,中下游水平。
这意味着他要被逐出去村落,自我求生,去寻找下一个落脚点,因为村子里养不起太多人口。
平凡的高低线决定了白维这辈子做什么都缺乏天赋,能学,也学得会,但仅此而已。
他其实还有一门打铁的手艺在,可惜村子里没有让他施展的机会,因为没有铁匠铺,使用的还是青铜。
白维会打铁,但不会冶铁。
更麻烦的在于,他不会这里的文字,更没有办法准确的说明这些给村里的人听明白。
最终他还是被迫和其他倒霉蛋一起,被迫驱逐出村落,想办法穿过横亘在前的五座大山,去往外地讨生。
一共十二人离开村子,青壮年六位,老弱病残六位,当天晚上就遭遇了异兽和妖族的袭击,死了一半多,白维在奔跑中找到了水路,洗干净身上的气味后,连续不眠不休的走了三天三夜才离开了村子,结果刚刚离开大山就碰到了强盗,从村民变成流浪者又变成了被俘虏的奴隶。
他被卖了,去种地。
面对一群同样种地的农奴文盲,而自己也是丈育的情况,白维试图号召农奴们站起来,推翻土地主,其他人吃了他存起来的粮食满口答应,改天就把他卖了。
因为这里的人都知道,种地起码能活十几年,有吃有喝还有得住,离开这里,搞不好没几天就死了。
地主见到了白维,听了他一通长篇大论,起初还信以为真,结果一问发现他不识字,而且普通村民出生,立刻失去兴趣。
他被安排去挖石头。
矿场死亡率极高,挖出来的石头也要靠体能和简单的机械装置搬运。
白维在这里设计了简单的动力模组,加点动滑轮,支点结构什么的,帮助这里的挖矿人减轻了体力活,但所有人都不喜欢他,因为效率高了就意味着他们得干更长的时间,因为石头永远不够用,挖矿永远太慢,得到实际好处的只有矿场的头子。
干了两年后,当地被异兽袭击,因为一对矿工挖穿了大山,掘出了一头山龙的老巢,惊醒了它。
整个矿场遭遇巨大破坏,无数人死伤,白维也得以逃出生天,这一段时光让他记忆犹新,也让他彻底意识到自己很多特长无法发挥,也没有机会发挥。
一个人有时候能往上走,需要站在风口上,连文字都不认识的他,注定很难和这个社会接轨。
他开始游历世界各地,因为山龙带来的影响,白维发了一笔小财,路上找到了很多书籍,通过它来学会了这里的一些文字,之后靠着积攒的财富在不同地方周转游历,同时做了一个倒卖商品的商人……可惜路上只有自己一人,没有贤狼陪伴。
赚的不多,只够温饱,甚至偶尔要小亏,路上随时面临窃贼强盗妖怪异兽的威胁。
去了都城里也要面临盘剥,即便生意小有起色,落到手里也往往只剩下微薄的利润。
做了几年商人,白维逐渐对世道知晓甚多,选择离开了当地,去往更远处发展。
他打算一边做生意,一边找养老处。
在年满二十后,白维在二十岁这一年经历了一件事,这促使了他再度发生了变化。
他被骗了,骗的好惨。
谋财害命者比比皆是,但他没想到是全员恶人。
美人计、苦肉计、反间计,一股脑的上演,把他弄的晕头转向。
最后还捅了一刀,嘎走了他的一枚腰子,要见他作为祭品献给所谓的龙神换取财富和力量。
索性是运气好,大难不死,白维发誓要复仇。
他经过这几年的艰苦奋斗却仍然一无所获,觉得看透了这世界的荒诞。
如果只想着如何活下去还远远不够,为了更好更安全的活下去,他觉得可以适当的降低一些标准。
……做人的标准。
白维选择了以其之道还之彼身。
他用了半年时间做了一个局,引诱了对方上钩,耐心的布局,小心翼翼的设计,最后拉一拉线,收网。
将这群人一网打尽的时候,白维甚至觉得这太容易了,完全没什么难度。
当其中那个骗他最惨的女人跪下来求饶的时候,白维也不觉得多痛快。
反而是欺诈带来的愉悦感让他略微有些上瘾。
骗术是求生的本领,只要谎言说的精妙,编织的足够巧妙,他能无本万利。
而且这样的恶人很多,太多了,根本数都数不完!
白维开始行走天下,同时也开始行骗,用学来的和想到的所有骗术,去针对这群贵族和土财主们。
他未必一定要收获财富,只要能够得到快乐,他就乐意去做,有时候得到的金钱会被贫民们哄抢干净,但他也毫不介意。
从那次之后,他算是彻底放开了,完完全全变成了乐子人。
至于起初有的改造世界联合全人类站起来的念头,已经彻底灰飞烟灭了。
因为我不配,我配几把!
那些给世界奠定规则和秩序的人才是真正的强大者,远不是如今的白维能做到的,纸上得来终觉浅。
相较之下,做个乐子人就没这么多的负担了。
世界已经糟糕透顶,根本容不下一个平凡的普通人的生存空间,想要活得好一些,就只能让自己特殊起来,白维选择了用谎言去武装自己,用骗术编织神秘,以此让自己看上去显得坚不可摧,不过他清楚这些伪装就是一层纸,一捅就破,他自己……也只是个平凡者,没资源没时间让自己一步步壮大。
他很弱小,没有力量。
只有不断的编织谎言,才能让自己听上去看起来足够强大。
能在这个过程中,顺带为民除害,或者化解一两场局部战争,发布一两次提前戒备异兽妖魔袭击的信号就是极限了……当然,做这些事也同样意味着危险,做了也没多少好处,甚至遭人惦记……所以渐渐的,随着人性开始流逝,白维已经不太在意被人记恨这种事了,被他害到家破人亡的也大有人在。
善恶是辩证对立,而不是绝对的非黑即白。
乐子人自然不会在乎这些事。
白维只是想熬着活到三十五以后,然后早点离开这个世界,每天光活着都觉得是在给生命倒计时,为了排解无聊,他尝试了很多事,最后只发现自己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
在他二十七岁那年,一次偶然的游街而过,每逢佳节,街道上热闹非常,灯会高挂。
在这一片祥和的风景里,就隔着半条街的距离,在一堵颓圮的围墙下,有个小女孩跪着,卖身葬父。
热闹繁华需要贫穷苦寒做比对,一旁鲜衣怒马钟鸣鼎食,一旁卖身葬父苦寒等死。
这些事,白维见了很多,本也不甚在意,但就要离开前,他听到人群叫骂声。
女孩身上有一块翡翠,被附近青痞们盯上了,翡翠就留在她父亲的尸体上,四周人见到绿光就立刻想要伸手抢夺,倒是白维清楚这是一种古老葬俗,如果死者嘴里不放入一块翡翠,便是入土后不会合眼,一定会化作邪祟,并且一定会找上自己的血亲。
小女孩无力争抢,翡翠被青痞们抢夺而去,她跪在地上痛哭,哭声太大尖锐惹人厌烦,被青痞狠狠踢了一脚小腹,从哭声变成呕吐声。
翡翠争抢中落在白维脚下,他拾起翡翠,瞥了眼上面的字迹,微微一停,然后捂着额头哈哈大笑。
青痞们冲过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白维直接挥刀劈断其中一人的手臂,砍下一人的脑袋,附近人群立刻做鸟兽散,或许有人去报官,或许没有。
白维来到女孩跟前,将翡翠递给他,小女孩忍住疼痛将翡翠放在父亲嘴里,擦了擦眼角。
他仿佛找到了什么人生目标似的,笑着说:“我帮你安葬你父亲,你以后就跟着我了。”
女孩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的点着头,手脚上都长着冻疮,稍微用力,伤口就会破开,流淌出的鲜血淋漓,越是用力擦脸,就越擦越脏。
将死者安葬后,坟头前,女孩跪了很久,从失神变成嚎啕大哭,几次嚎啕大哭后,她渐渐的恢复了平静。
“你叫什么名字?”白维问出第一个问题。
“灵雀。”
“好名字,可惜太软弱了。”白维说:“你家人都是被龙杀害的,从今天开始,你改名叫龙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