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外,等待着的慕容见到二人安然归来。
她并不惊喜,反而很意外,表情复杂难言。
“你真的办到了。”
“鄙人很少夸下海口。”白维想了想,拍了拍纳兰清淑的手。
“嗯?”纳兰清淑下意识的乖巧松开小手,然后身体一轻。
白维把她丢给了慕容女。
慕容接住幼女:“你……”
“既然是亲戚就别避嫌了,让你们亲近亲近,也让我省点力气。”白维活动肩膀:“我也有点累了。”
“你不是傀儡?”
“我心累。”
“那快心梗了,去看医生,或者就地写遗嘱吧,我给你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挖坑埋了。”
“那感情好,给我再来点往生堂的服务,要胡堂主亲自吹唢呐的那种。”
慕容女见到毒舌取不到效果,把纳兰清淑往地上一放:“自己走。”
毕方公主噢了一声,旋即问道:“你好像还没觉醒血脉?”
慕容女被这么一问,有点噎住,心情非常复杂,一方面不想承认自己是毕方,另一方面事实它不以个人的意志为基础进行转移,她只能视而不见的装作瞎子。
“血脉?什么血脉?炫迈我经常在吃啊。”
“这不是瞎子,这是耳背。”白维批评道。
“你说这个谁懂啊。”慕容女冷哼一声:“总之,没这回事,我不知道,别问我,听都没听过!”
白维摇头叹息:“逃避现实了属于是,你将来可能不能变成这种大人。”
纳兰清淑遗憾道:“你如果觉醒血脉,就能弄清楚是哪一代了。”
“哪一代?”慕容女表面不在乎,内心还是很在意的,下意识就回了头。
“毕方血脉很少遗留在外,你的情况也未必是我的近亲,也可能是返祖,都说不准。”
“说不准……”慕容女咋舌:“既然弄不准,为什么还要算计我?”
“这不是算计。”纳兰清淑一本正经的说:“你不是很喜欢钱吗?”
“这和钱有什么关系?”
“做了毕方公主,你就能挣到更多钱了。”纳兰清淑想了想:“其实我的计划不是逼迫你,而是一旦开始复国,你就会知道,比起你辛辛苦苦打工赚钱,当公主可以不劳而获到什么程度。”
慕容女噎住,她听到‘不劳而获’的成语时,耳朵竖起来了,这是多么美妙的词汇啊,简直是人生的终极目标,仅次于守株待兔刻舟求剑。
但她不傻,立刻反应过来:“不对吧,毕方国这个情况,怎么都不算是不劳而获……又不是白得来的,一旦卷入复国纷争,必然会迎来很多麻烦,那不是不劳而获,而是画饼打工望梅止渴吧!”
纳兰清淑轻飘飘的说:“你可以骗一波投资然后走人嘛。”
“喂!!!”慕容女呛到了:“你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纳兰清淑笑道:“我又不算很清楚你具体什么人品,也考虑过这种最坏的可能性。”
“最坏的可能戏就是卷款逃跑去外国避难?”慕容女怒的扬起眉梢:“你这是严重诬蔑了我的人品。”
纳兰清淑:“那你不会?”
“当然不会。”
“那就证明我没看错人。”纳兰清淑继续说:“你比我有钱,你比我能打,你也是毕方,既然你是毕方,甚至比我还要毕方,对比一下,我把自己优化掉,就完全没什么问题了,顺理成章!”
理直气壮,逻辑严密。
白维在一旁充当气氛组的开始鼓掌:“妙啊妙啊。”
哪个公司的资深老板来学习一下,先把整天摸鱼不干人事乱指挥的自己给优化出去,向社会输送人才。
“合着怎么说你都是对的?”慕容女深呼吸:“你们这些当公主的就是心脏。”
“你不要趁乱偷偷地图炮。”白维摇头:“朝露心不脏。”
慕容女哼了声,她猜到白维会出言维护。
白维补充道:“她只是天然心黑而已,嗯,天然的。”
慕容女疑惑:“你这么说,她知道后不会生气吗?”
“不会。”纳兰清淑背着手说:“这是事实,不算背后诽谤。”
白维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毕方公主想了想:“同性相斥?”
慕容女幽幽道:“听着你们这么轻松的谈话,我都快产生错觉了,走一遍青阳城下来,似乎也没什么实际收获,这单生意我血亏,差点还把自己赔进去了,下次不接这种了。”
白维提醒道:“你就看个戏诶。”
慕容女被戳穿也毫不尴尬:“那又怎么样,我本来负责的就不是这块,能跟过来就很客气了,你还指望我跟你一起去冲锋?不现实,很难的啦。”
纳兰清淑问:“你就这么不情愿认清自己的真实样貌?”
慕容女捡起地上一块石头,手指发力,将它捏碎:“即便没有血脉,我也还是我自己,这样就很好了,为什么非得在乎体内流淌的是哪种血?我是我,如此便足矣。”
纳兰清淑还想说什么,但被打断了,慕容女再三强调:“我是不会成为毕方的。”
毕方公主不再坚持。
白维毫不留情的戳穿道:“你能走到青阳城内,甚至待了那么久已经算是表明了自己的实际态度了。”
慕容女瞪眼:“我只是去收尸的。”
“那你收了?”
“我……”
“你一方面因为自己的出身问题耿耿于怀,另一方面还是很在意血脉的来源,想要做点什么,却又因为风险太高而没能做些什么,面子上过不去,既有些理亏又有些愧疚,真诚又不够真诚,这样的心态还死撑,辛苦你了。”白维侃侃而谈,顷刻间将她的内心矛盾指摘个干干净净。
黑榜第四怒而出手,按着白维的肩膀来回摇晃。
“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这要是个真人肯定得被晃动的骨架散乱或者脑袋晕眩,然而傀儡根本没有用来发癫的脑子,里面是空的。
白维还在继续说:“虽然你故作镇定的样子很狼狈,但你一副倔强到底的模样真的很傲娇。”
慕容女一掌拍在白维的面门上,把他摁在沙地里摩擦。
“就这?没吃饭吗?”
“闭嘴闭嘴!”
眼看两人已经要摩擦出点究极火花,纳兰清淑急忙大喊着去制止:“住手,你们住手,不要再打啦,不要为了我而争斗啊。”
慕容、白维同时歪头:“?”
纳兰清淑噗嗤笑出声来,笑弯了腰:“刚刚这句话我早就想说一次了。”
慕容女松开手:“算了……早知道你嘴欠啊欠的,殴打傀儡也只会让我手疼。”
“打在我的身,疼在你的手,毕竟我穿了反甲。”
揉着拳头,慕容女哼了声:“我才没他说的那么矫情,江湖儿女,敢爱敢恨,我帮不了你什么,能给予你的最大帮助,也就是打个折的优惠价了。”
就说到这里,黑榜第四转身先一步离开。
“她确实害羞了。”白维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傲娇早就退环境了,自讨苦吃。”
纳兰清淑轻轻点头:“其实,她也不用那么害羞的,虽然没来救我,但能来青阳城,我也已经很满意了,我们或许是彼此世间唯一的亲人,我也不会想着用亲情来绑架她……只要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个血缘亲人活着,对我们彼此就已经是慰藉了,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
“可对于有些人来说,祂们会害怕和其他人建立稳定的人际关系——令你担忧的会伤害你;令你委屈的会刺痛你;令你改变的会支配你。”白维像个哲学家般娓娓道:“越是信奉人格自由主义者,越是会在这方面钻牛角尖,从而规避一切和其他人建立情感链接和正向关系的机会,有利有弊,而在他们看来,弊大于利。”
“这种感觉,我也明白。”纳兰清淑自嘲的说:“我也是这样,害怕建立新的关系,沉溺于过去的安稳之中。”她用力的拍了拍脸颊:“但现在不是了,总是沉溺于过去可不行,我也该去奔赴未来了,即便没有更好的未来,也只能自己去积极创造一个。”
白维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其实沉溺在安稳过去才是人之常情,他何尝不是呢?
这万妖国的天空,倒也和瀛洲或是欧罗巴看到的夜景别无二致,五百年前五百年后也没什么区别。
突然想给自己放假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