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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破译

谁敢教为师做人 河汉 3884 2024-06-28 09:31:31

带着搜刮来的两车屯粮,乔装后的曹肆诫和姬小戈来到旌北城的城门口。

克林国的守卫拦下了他们,语气很不友善:“对面来的?什么人?车上装的什么?”

曹肆诫作农户装扮,穿着向达县百姓借来的朴素衣衫,袄子上打了好几处补丁,开线的地方冒着脏污的棉花。姬小戈也与他差不多,戴着顶灰兔皮帽,脸上冻得发红,坐在骡子拉的板车上晃荡着脚。

被问询是意料之中的事,曹肆诫好声好气地回答:“军爷,我们兄弟俩本就是旌北城的人,早前去达县打铁谋生,谁料突然打起了仗,我俩就一直被困在那头回不来……如今因为一些事,我俩得罪了那边的州府,就想着回家避避风头。”

守卫并不信他:“得罪了州府?怎么得罪的?”

“我俩……呃……”曹肆诫欲言又止。

“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说的!”姬小戈从板车上跳下来,小悍匪似的刮了下鼻子,“那边不给放粮,好久吃不上一顿饱饭了!我和我哥饿得受不了,就去挟持了那个姓樊的官老爷,逼他开仓放粮,然后又去劫了一个富得流油的奸商,把他家仓库里囤的粮食薅出来两大车!反正留给他们也是高价卖给百姓,我哥说了,我们这样叫劫富济贫!”

他一张小嘴叭叭地全说了,曹肆诫做出想拦也拦不住的样子,最后只能垂着头搓着手,讷讷辩解:“军爷,我俩不是强盗,我俩也是有苦衷的……犯了这么大的事,达县官兵正到处搜捕我俩呢,那边肯定是待不下去了。我俩寻思着,还不如回旌北城来,这里现下归了你们克林国,想来那边的州府就管不着了……”

守卫冷笑:“敢劫持朝廷命官,劫掠商贾私粮,呵呵,你们两兄弟胆子可够大的,所以这是到我们地盘上避难来了?”

姬小戈插话:“我娘还在旌北城里呢,我们回自己家,有什么错吗?”

曹肆诫装模作样地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恭敬点,少顶嘴。

他发现了,这孩子配合着撒起谎来都不用对词,神态语气恰到好处,丝毫不慌张不造作,加上那副孩童的身量面孔,更容易取信于人。不像师父,演个戏破绽百出,说句话既没技巧又没感情,要是遇上这种情况可要犯愁了。

了解到所谓的“隐情”,守卫反倒放松了警惕。

达县发生的事,他们只要问问在那边探消息的同僚就知道了,看着两兄弟的模样,确实像惹了麻烦逃出来的,而且他们车上有粮食……

守卫道:“过所拿出来。”

曹肆诫连忙递上。

“你是铁匠?”守卫查看他们的过所。

“嗯,跟我爹学过打铁的手艺,还练了些拳脚功夫。”

“手伸出来给我看看。”守卫盘查得很细,注意到他掌中的茧子,确实有打铁抡捶留下的痕迹,又对照过所,“原籍旌北城南四街……”

“南四街菜根巷,我娘还住在那儿,街坊邻居一问就知道。”姬小戈催促道,“军爷,能放我们进城了吗?”

“急什么,再等等。”守卫示意同僚去问问达县和菜根巷的情况,再次确认两人的身份,目光在两辆板车上来回扫荡,“至于这些粮么……”

曹肆诫心领神会:“军爷,我们带来的这些粮……来路不正,按理说是赃物,被查抄了也是应该的,我们绝无怨言。只是恳请军爷看在我们家中还有老母要侍奉的份上,施舍两袋,放我们一条生路……”

守卫满意颔首:“嗯,还算上道。”

不一会儿,其他守卫带来了消息,这两兄弟所言属实。

本就是旌北城的人,在稷夏境内犯的案子,与他们克林国有什么关系。守卫“秉公办事”,缴获了两大车“赃物”,连同四头骡子都扣了下来,这才放他们进去了。

曹肆诫和姬小戈一人扛了一袋米,来到南四街菜根巷,住进了提前安排好的民居中。

那里有个面善的中年妇人等着他们,也就是那位“需要他们侍奉的老母”,实际身份是他们在旌北城的接头人。

终于安顿下来,两人商量了下一步的谋划,便换了原本的衣裳,暂且休息。

***

三天后,曹肆诫去揭了一份官府张贴的公告。

姬小戈跟着他来到专门设立的堂署,这里有三位不明身份的克林国官员坐镇,负责筛选所有声称自己有办法破解密文的人。

重赏之下,每日都有各种各样的能人异士前来对答,一个个都信心满满、言之凿凿,但那三位官员也不是吃素的,见得多了,已然练就了火眼金睛,只要看上几眼、听几句话,就判断出这人是不是骗子。

张榜一个多月了,目前没有一个人能通过最终的试炼,也就是说,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破解密文。不过也不能说所有人都是骗子,有些人提供了与那些符号相似的线索,虽然真真假假的说不清楚,但也算尽了心力,还是能拿到赏银的,故而揭榜的人至今络绎不绝。

曹肆诫带着姬小戈排队。

他们前面还排了三四个人,要等他们先表演完了才能轮到他们。

第一个过堂的是个书生,那人手持一把折扇,滔滔不绝:“小生自幼饱读古籍,曾在一本志怪传记中看到,在极南之地,有一种名为言兽的怪物,其吻如鸟,其身如牛,其尾如狼,能通晓世间万物之言,并用尖喙书写成统一的符号。

“仓颉正是在遇到言兽之后,才顿悟了造字的灵感,并逐渐演化成我们如今使用的文字。但其实,不论国别、不论地域、不论族裔,世间所有的文字都脱胎于言兽所书写的符号。

“没错,告示上的这些密文,就是言兽留下的。注意看,每个符号的形态都弯曲回转,彼此勾连,像不像尖喙在沙土上描摹出来的?”

头发卷曲的官员问:“哪本古籍?呈上来给我看看。”

书生回答:“古籍名叫《火狱笔谈》,是小生幼年时偶然翻阅过的一本书,时隔太久,如今已无处可寻,但我所言……”

肤色较深的官员打断他:“那依照你的说法,该如何破解这种言兽符号?”

书生自信地说:“倒推即可。既然我们的文字是由言兽的符号演变而来,自然也可以倒推回去,只要用形态相近的笔画替换掉对应符号,再按顺序排列,经过多次推演排除,就可以破解密文了,比如第一个符号……”

懒得听他冗长的过程,头发卷曲的官员道:“直接说你破解的结果吧。”

书生轻咳两声:“好,小生破解的结果是——心有灵犀、佳人、情意绵绵、皓月、共度良宵爱无穷。大人,这正是一篇向心仪的雌兽抒发爱意的诗文啊!”

曹肆诫和姬小戈:“……”

一直没说话的那位脸颊有疤的官员开口:“胡说八道,拉下去,下一位。”

书生不甘离去。

曹肆诫小声嘀咕:“拿自己瞎编的志怪古籍搪塞,还扯上什么仓颉造字,又是倒推又是替换,搞得还真像那么回事,结果就破解出一篇情诗?”

姬小戈倒是意犹未尽:“故事编得挺有意思,可惜最后圆得不行。”

***

第二个过堂的是个庄稼汉,说前几日在自家地里挖到一块石板,上面有类似的符号,请大人们过目。

他自知破解不了密文,只求能得个二十两赏银。

头发卷曲的官员只看了一眼就不感兴趣了:“这明显是刚刻上去没几天的,就算要伪造,能不能稍微做个旧呢?”

脸颊有疤的官员:“下一位。”

第三个过堂的是个老夫子,他声称自己破解不了密文,但举荐了一名据说开了神通之眼的道长,定能看懂这“天书”。

头发卷曲的官员不置可否:“那就试试吧。”

接下来堂上就开始摆坛做法。

那道士挥舞着拂尘,迈着天罡七星步,口中念念有词:“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虚空甯宓,浑然无物;无有相生,难易相成;份与物忘,同乎浑涅……”

忙活半晌,肤色较深的官员问道:“破解出来了吗?”

道士一收拂尘,捏诀回答:“此乃四位仙神的尊号,分别是赤帝丹灵真老三炁天君、太乙救苦天尊、雷祖和太阴元君。”

曹肆诫和姬小戈:“……”

脸颊有疤的官员扶额,显然耐性耗尽:“拉下去,下一位!”

道士被赶了出去,那老夫子却不依不饶:“这位可是开了神通之眼的道长!他说得绝对没错!我有举荐之功,该得铜钱一贯!大人,大人你们不能言而无信啊!”

肤色较深的官员厉声道:“休要扰乱公堂!你所举荐之人根本是个江湖骗子!更对破解密文一窍不通,何谈赏钱!”

这番闹剧唱罢,总算轮到了曹肆诫。

他朝着上方拱手直言:“我要举荐一名能破译密文之人。”

折腾到这会儿,三位官员都已身心俱疲了,若说刚开始听到离谱至极但各有千秋的胡说还觉得挺有意思,在见识过几百场骗局后,他们逐渐觉得自己像是给人当成了傻子,每天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戏弄,还不得不若无其事地应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所以曹肆诫过堂的时候,他们都没有在意,只当又是一个大忽悠。

听说他要举荐,头发卷曲的官员问:“你要举荐什么人?”

曹肆诫把姬小戈推到身前:“就是他,他叫姬小戈。”

肤色较深的官员嗤笑:“哼,一个小孩?”

姬小戈不卑不亢:“对,就是我这个小孩。”

头发卷曲的官员看看姬小戈,又看看曹肆诫:“他有什么本事?你为什么要举荐他来破解密文?在我看来,这孩子恐怕连大字都识不全吧。”

姬小戈示意曹肆诫别说话,自己回答:“我识字,读过多罗阁里大部分藏书。这些密文的释义我全都了然于胸,当下就能破译出来,为何不值得他举荐?他能遇上我这般举世无双的天才,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曹肆诫:“……啊,是。”

头发卷曲的官员只当这口出狂言的孩子在发癫,随意打发道:“既如此,那你就破译给我们听听吧,我倒要看看你有多么举世无双。”

姬小戈已将那几句密文背了下来,用纯正的语调解说:“Standby Mode,待机模式,意思是当前机关正处于非启动状态;Locked,已锁定,就是有人给它上了锁,撬不开;No Response,无应答,就是无论你们对它做什么,它都没有反应;Error,错误指令,你们想让它做的事它无法理解,出错了;Eenter the CAPTCHA,输入验证码,一种图灵测试,也是一种解锁方法,说了你们也不懂。”

堂下议论纷纷:“说的什么啊,一个字都听不懂。”“快下去吧,别丢人了。”“到我了到我了,我这儿有一本族谱……”

然而堂上一片寂静,三个官员都怔住了。

***

脸颊有疤的官员端正了坐姿,倾身问他:“所以,你觉得这些密文出现在什么东西上?”

姬小戈道:“我说了,当前机关正处于非启动状态,自然是某个十分精密的机关,不知你们从何处得到,但却无法使用。”

肤色较深的官员忙问:“你会用这种机关?”

姬小戈摇头:“我只是认得这些密文,至于这机关是什么,长什么样,该怎么用?我见都没见过,怎么会知道?”

堂上如此对答,其他人自然看得出来,这小孩的回答正中官府下怀。

原来他们张贴公告,寻找了那么久能破解密文的人,是为了一个隐秘而厉害的机关,带着如此明确的目标,难怪一眼就能辨别出先前那些揭榜之人的胡言乱语。

众人皆惊,那百两赏银,最终竟是要落到一个幼童手里吗?

堂上的三位官员讨论片刻,解散了其余的能人异士,官署里只留下了他们三人、四个护卫,还有曹肆诫和姬小戈。

脸颊有疤的官员取来一贯铜钱,爽快地交到曹肆诫手中:“这孩子看着确实会破译密文,你举荐有功,拿上赏钱可以走了。”

曹肆诫接过沉甸甸的铜钱,却不肯离开:“是我举荐他来的,我与他自然关系匪浅。这都破译完了,为何还不放他走?哼,我可不好骗,要么你们现在就把百两赏银给他,让他跟我一起走,要么我就与他一起留下,以防你们想赖账!”

头发卷曲的官员好言劝道:“我们怎会赖账?只是这孩子虽然破译了公告上的密文,但我们并不知晓是他自己真的认得,还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告诉他如何作答,是以还有一项终极试炼,列出一些公告上没出现过的密文,看这孩子是否能当场破译。”

曹肆诫没好气地说:“什么终极试炼,我看你们分明是想空手套白狼!让这孩子给你们破译完了,到时候再说他破译得不对,百两赏银就不肯给了!”

肤色较深的官员怒道:“休得胡言!我等岂是言而无信之辈!”

脸颊有疤的官员出面调停:“好了,都别吵了。我们可以先付给这孩子五十两赏银,你这个举荐人也可以陪着他,就当做个见证,等他证明自己的确认识这种密文,我们立刻付余下的五十两,如何?”

曹肆诫看了看姬小戈:“你说呢?”

姬小戈点头:“可以,我能破译,还有什么密文,拿出来让我看看。”

头发卷曲的官员说:“不在这里看,请二位随我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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