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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罪名

谁敢教为师做人 河汉 2946 2024-06-28 09:31:31

州牧在画舫的四层等候,负手欣赏着墙上挂的一幅字,略略沉吟。

金如归掀帘进来,拱手见礼:“州牧大人亲自到访,有失远迎,草民给大人赔罪了。”

州牧不惑之年,刚调任江南不久,从未见过这传闻中的小财神,此时仔细打量了一番,不禁讶然:“你就是小财神?怎地这般年轻?”

据他了解,小财神的产业在近五十年来蓬勃拓展,俨然成了稷夏最大的商号。南至郁南国,西至莫贺延碛,北至克林国,茶、帛、矿、粮、畜,没有他做不成的生意挣不到的钱。

所谓生财有道,这人不仅精于赚钱,还足够圆滑世故,上上下下打点得细致妥帖,既为朝廷充盈了国库,又让经手的官员们吃饱喝足,这样一个八面玲珑的商人,看着竟然只有十七八岁?他一直以为是个小老头子。

金如归坦然对答:“草民不过是继承家业罢了,家中世代经商,历经百年风雨,这才积累到如今的名望。”虽然代代都是我自己。

州牧回过神来,遮掩着说:“哦对,子承父业,理当如此……原是我想岔了。”收到上头的指令后,他一心想着怎么应对这个又低调又世故的老滑头,心中早早立了形象,乍一见反倒乱了阵脚。

金如归从善如流地转了话题:“州牧刚刚在看什么?”

州牧点了点墙上挂幅:“不知这幅字是出自谁人之手?”

“大人觉得这副字如何?”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这缠绵悱恻的相思感怀意境是极好的,也正契合了画舫里的卷帷月之名。只是这书法太过匠气,工整有余,细腻不足,倒是有些配不上这诗句了。”

州牧是风雅之士,喜好吟诗颂文,见到此字此句便不由得品评一番。

金如归笑答:“大人慧眼,这诗句出自我故乡一位大才之手,自是绝好,而这书法么,不过是草民自己信手涂鸦,实在难登大雅之堂,让大人见笑了。”

“敢问是哪位大才?可否引荐一二?”

“怕是不能了。”金如归道,“那位大才一生放荡不羁,已于早年驾鹤西去,草民也是机缘巧合下才得此流传之句,且已不甚完整。因心有所悟,故亲笔书写装裱起来。”

“哎,可惜啊,天妒英才。”州牧揶揄道,“心有所悟?小财神年少有为,莫不是已有隔云端的心上人了?”若真的有,兴许也能拿来利用一番。

“我那云端上头,可不知站了多少人了。”金如归半真半假地调笑。

两人装模作样地寒暄了一番,迟迟没有进入正题。小财神走神地想着,世事更迭,竟连诗仙的名号和诗作也在时间的长河里失传消弭了。可见文明真的很脆弱,几场天灾,几场战祸,或者仅仅是他们类人智械的越俎代庖,便能令其断代。

终于,州牧说明了这次的来意——户部觉得小财神缴纳的税款金额有差,即便州府让税官重新查了账,还出具了担保,但上头仍然觉得有未清之款项,发回来要他们再仔细审过。

如此态度,显然刻意找茬了,州牧夹在中间也不好做人,只能硬着头皮亲自来见小财神,好让他卖自己这个父母官一个脸面,让户部派来的税官再来清查一通。而且言语之间他还隐晦提醒,事到如今,不如暴露出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错漏,让他们逮着罚一下也就罢了,否则指不定查出什么大问题来。

这些弯弯绕小财神自然都明白,但他也很清楚,这回来者不善,可不是“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错漏”就能化解的,对方是想把他当做调查的线索,剑指多罗阁,想让多罗阁暴露出更多的秘密和弱点,从而为他所用。

既然对方手段强硬,又何必跟他们硬拼呢。

小财神向州牧表了态:“多谢大人从中斡旋,草民自认问心无愧,户部的大人要来查,那便让他们查个痛快吧。”

州牧见他态度和善,愿意积极配合,稍稍放下了心,命下属通知岸上的八位户部税官,陆续登船查验。小财神姿态谦恭,让人把各个产业的账目抬上来,给他们安排好了座位茶点,招待得舒舒服服,自己也陪坐在卷帷月中,实时回答各位税官的疑问。

都是翻来覆去核过无数遍的账目,哪里还能查出什么蹊跷,小财神更是应对从容,任凭税官如何施压如何套话,自是答得滴水不漏。州牧全程旁观,眼看着这次又要无功而返,心中亦是五味杂陈,不知该怎么向上头交代,正在这时,又有人掀帘而入。

***

那人身着四品官服,刚一露面,州牧便起身招呼:“哦哟,陆侍郎怎么亲自来了?”

众多税官也都仓惶见礼,自家顶头上司到场监工,他们只觉得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这一看就是两人事先串通好的,就跟打天九牌一样,最先出的小牌压不过了,还有大牌留着当后手,这会儿就轮到大牌登场了。

金如归整理衣冠,故作懵懂:“这位是?”

州牧为他介绍:“户部侍郎陆敏秋大人,这次商税稽查的督办。”

“原来是侍郎大人,草民失礼了。”金如归连忙告罪。

“闲话休说。”陆敏秋年近三十,气度非凡,执掌财权,俨然是当今重臣,并不与他们二人多言,转头问税官,“怎样,查得如何了?”

“尚未查出有违税则之账目。”税官诺诺回话,“小财……金如归家的产业缴税条目清晰,与渡州商税务所核定的数额一致。”

“是么,看来小财神的账房很有一手啊,难怪先前查了那么多次都没人看出问题所在。”陆敏秋话中有话,“只是你可知,水至清则无鱼,越是看上去天衣无缝的东西,越是可能藏污纳垢。这时候就不该往缝隙里找,换言之,最大的疏漏,往往就在最显眼的地方。”

州牧给了小财神一个眼神,意思是你早该听我的,给他留点无伤大雅的错漏,总好过如今这般,眼瞅着一口大锅就要扣下来。

小财神仍是淡定自若:“还请陆大人赐教。”

陆敏秋对税官说:“他们家的复除账目查过了吗?”

税官讷然:“复、复除账目?已经复除的税务……也要查吗?”

复除制度是一种免征赋役的制度,稷夏对灾害地区的人户和商户常会赐予复除,州郡内凡有旱涝、霜雹、虫蝗,人户皆可赐予复除。若是当地商户愿意慷慨赈灾,将钱粮补给捐赠给受灾的州府和百姓,则可根据所捐赠的账目赐予复除。

小财神道:“凡是稷夏境内的受灾地域,皆有我名下产业的捐赠,每年折算下来的复除之数皆有留档,圣上赞我亲善高洁,特许我便宜报账,陆大人觉得哪里有问题?”

仿佛就等着他这番话,陆敏秋朝东方拱手:“圣上勤政宽仁,怜爱子民,见你赈灾布施出手大方,信口夸赞几句,你倒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啊。何为便宜报账,你有什么章程可依?圣上的意思是让你的捐赠更为便宜,各州府的商税务不必再精准核查,可没说让你的复除手续也便宜行事啊。”

“陆大人这是非要给我安罪名了?”小财神冷笑。

“本官不过就事论事罢了。”陆敏秋道,“依照税则,免征赋役须得经过民户诉灾、令佐检视、州遣官覆检、朝廷蠲免,四道步骤缺一不可,敢问小财神你能给出朝廷蠲免的核验文书吗?这文书是我户部所出,由我本人签发,我可不记得自己发给过你的任何一家产业。”

“当初户部……”小财神想说皇帝特许之后,户部尚书曾给他发过蠲免令,但见这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料定他把这条路也堵死了,只要他以此辩驳,对方就可说户部重整制度,那道蠲免令已失效,总之他借助复除偷逃税金的罪名是必然要坐实了。

想了想,小财神咽下了未竟之言。

陆敏秋负手睨他:“金如归,你可知罪?”

小财神嗤笑:“话都让陆大人说了,知不知罪又有何妨呢。”

陆敏秋得偿所愿,朗声道:“来人,奸商金如归瞒报复除,一律关押,押后审问!其名下一应产业,包括这座画舫,即日起全部查封!”

小财神被官兵反剪双手,却挺直了腰板大放厥词:“此等欲加之罪,就算取我性命又如何?哪怕家财散尽又如何?都是身外之物,过眼云烟罢了!”

许翠微正要发难救人,小财神安抚地看她一眼,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频段苦求:“乖徒弟,好妙法,其他都无所谓,记得把我的小金库藏好啊。”

许翠微:“……”

小财神仰天大笑出门去,朗诵着那句挂在墙上的诗:“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只等着拨云见日那一瞬,长相思,摧心肝。”

***

听到那句话,曹肆诫的心肝都要被震碎了。

真的是师父!师父果然还在这世上,还记得他!

可是师父在哪儿?在这江底龙宫里?就这么一直泡在水里么?他又该怎么进入这座古老又奇特的宫殿?

曹肆诫满腹疑问,无奈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又吐出两个泡泡。

那个声音自顾自地说:“此处年久失修,要想打开门禁,要先行清扫表层的杂物,而后用血脉传承破解机关,修补破损的钛合金外壁,替换已经结块的催化剂光砂。”

什么什么?

曹肆诫只听懂了一个钛合金,自他发现那个新矿脉后,凛尘堡便可铸造这种合金,原本就是留着给师父备用的。

其他的都是些什么?

没等他再问,就听那声音催促:“先回去吧,你快到极限了,再憋会淹死的。有什么不懂的,去问阿痣和妙法吧。”

与此同时,姬凭戈从桅杆上倏然下落,一苇戟直指阿痣咽喉,质问道:“你往江里撒了什么?虫子?暗器?”

阿痣平静地看着他。

姬凭戈蹙眉:“你脸上的痣怎么没了?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竟从不知晓你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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