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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久别

谁敢教为师做人 河汉 3919 2024-06-28 09:31:31

姬小戈凝视着口出狂言的甘棠君:“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这具身体的各方面都很强健,没有什么功能的缺失。芯片可能会对子嗣有所约束,但我没有亲身体验过,自然也没见它启动过这个功能。”

甘棠君如梦初醒:“对哦,这么重要的事,芯片应该会有记载的,如今芯片里没有痕迹,你本人也不知情,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姬小戈烦躁道:“先不想这个了,我必须先去找到那个孩子。”

当时他突然进入濒死状态,估摸着左年也被吓得不轻。刚认了师父,还没过上几天快活日子就又被孤零零地丢下,那样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难以想象是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的。姬小戈猜测,多半是左年把他埋在了封寒城外的乱葬岗,那之后他去了哪里?

转眼十三年过去了,他们的相聚太短暂,不过数十天,分别却如此漫长。

历经世事,也不知这孩子如今是何模样了。

甘棠君想了想道:“姬宗主,容我提个建议,你可以去问问阁主。我们多罗阁可谓是消息最齐全最灵通之处,但凡此人在江湖上行走过,势必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或许阁主收集到过这样的奇闻因果也未可知?”

姬小戈怔怔:“我?去问阁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甘棠君说:“是啊,阁主就在问天阁,您来都来了,何妨去问问呢?”

***

姬小戈恢复之后,把江故的左臂交给甘棠君:“这个还你,跟他心脏放一起吧。”

甘棠君如珍如宝地接过:“太好了,这下阁主真身的心脏、芯片、眼睛、右臂和左臂都回来了,重塑一具完整的躯壳指日可待!”

姬小戈讶然:“芯片、眼睛和右臂也回来了?哪儿来的?”

甘棠君简述了沙依格德二世送还的经过,姬小戈不禁沉思,直觉自己像是深入了某个局中。

不过此时他无暇顾及这些,离开地宫就径直来到问天阁。

水荇君已去找过木丁西,这会儿如往常一般守在此处。

隔着黑色幕布,里面传来阁主温和的声音:“按规矩来,来我这里问询因果,你得排队。”

姬小戈三两下拆解掉水荇君的阻拦,掀开幕布就闯了进去:“我排你个大头鬼!都是躯壳,在我面前装什么神仙,还不可窥见天颜了是吧!”

水荇君垂首请罪:“阁主赎罪,我不敢拦……”

两边都是主子,主子的左手跟右手打架,他们这些外人如何拦得住。

阁主和姬小戈同时道:“没你的事。”“忙你的去!”

水荇君欠身退去,阖上了问天阁的门。

姬小戈打量着坐在机关椅上的阁主,目光在他空荡荡的衣摆处扫过,感叹道:“你这样子看着怪可怜的,终日被困在此处,很是无趣吧。”

阁主说:“我不像你,渴望莫名其妙的自由,左右不想出门,就算安了双腿又有何用?”

“你是生来受限的残次品。”

“是啊,原本只是用来代班的,现在倒好,不得不常驻了。”阁主斜眼看他,用毫无起伏的语调抱怨,“我最怕麻烦,还要天天给你们这些到处闯祸的收拾烂摊子。”

“把完美躯壳整没了的是江故,你们硅基自己骂自己,有意思么?”

“你一个碳基在外头快意江湖,开宗立派搅得天翻地覆,还不知道怎么弄出来一个子嗣,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们?”

“……”

“……”

“咳,还是说点要紧的吧。”两副躯壳拌了几句嘴,姬小戈转移话题,“我的经历你也知道了,这些年有没有与左年相关的消息?”

“没有。”阁主回答。

“没有?怎么可能一点都没有?”姬小戈不信。

“我说没有,本身就是一个线索。”

“什么意思?”

“你总是以为,自己喜欢肆意洒脱地征服江湖,别人也会喜欢。但那个孩子或许只是与你长得想象,内里的个性截然不同。你忍受不了的寂寞,他可以淡然面对两百多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真正能留住他的,除了你。”

姬小戈心中微动:“这十三年来,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是因为自我死后,他就从来没有入世,再去做别的事情?”

阁主颔首:“对他来说,那些都了无生趣吧。或许他找个无人之地寻死去了,也或许……”

姬小戈已然有了决断:“他不会寻死,因为这样的肉身很难死,也没有别处可去,所以最有可能的是,他回卓荫山的那座山洞里了,那是他的家。”

阁主不留情面地评价:“姬凭戈,你欠下的因果太多太多,合该你自己去清偿。”

姬小戈冷哼:“行,我知道了,那你就放出消息,说魔教主君重归江湖了。那些陈年旧账,我这次带着徒弟一并解决。”

“我很欣慰,你终于肯干点正事了,不枉我纵容你那么多年。”

“纵容我?我需要你的纵容?”

“按规矩,除非事态紧急,不允许两副躯壳同时外出行动。你脱离多罗阁,做了那么久的例外,都没有被我强行回收芯片,该知足了。”

“我怎么觉得,这些都是你刻意为之?”姬小戈隐约察觉了什么。

“……”阁主没有回答。

“罢了,懒得跟你计较这些。”姬凭戈申明,“反正我一直不觉得自己跟你们是一路人。”

“我也不觉得。”阁主难得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这些硅基躯壳从不需要自己与自己对话,所有的事同步之后就心知肚明。但是你不一样,我永远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也是唯一一个会欺骗我的躯壳。

“姬凭戈,你是个愚钝的、失控的、新生的我。”

***

在姬凭戈离开多罗阁的时候,稷夏与克林国的和谈出了结果。

克林国黔驴技穷,在“秘宝”一事上自乱阵脚,栽了个大跟头,不得不做出退让。双方经过三年的拉锯,最终签下了休战国书。

为表诚意,克林国归还了旌北城,退守境内。稷夏也承诺恢复两国通商往来,不再给边境设卡拦阻,征收高额关税。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人们抚平伤痛,开始了新的生活。

如今已无人再提起当年发生在封寒城的惨案,被屠戮的凛尘堡上下七十六口人,一个尸骨无存的蒙眼侠客,还有那场地动山摇的湮灭。

但曹肆诫还记得。

战乱结束后,他便自请卸任守城将领一职,回归凛尘堡经营家业。朝廷原本就是临时征召他抵御外敌,也更看重凛尘堡在兵器上的供给,于是给了策勋厚赏,准了他的请求。

这段时日,曹肆诫只专心应对两件事:给姬小戈打造一苇戟,以及做好寻回师父的准备。

正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听到了江湖上的传闻——

魔教主君姬凭戈现身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江湖如同烧开的滚水,到处波澜起伏,沸反盈天。消息经过多罗阁的验证,多半是可信的,然而姬凭戈为何消失十三年,又为何毫无征兆地重出江湖,眼下身在何处,要去做什么,却都没人能说清。

在众多谣言中,有一种说法极为引人瞩目。

这个说法是无相门的人传出来的,他们声称,魔教主君姬凭戈当初是走火入魔了,不得不退隐江湖,在休养期间遇见了一生所爱,娶妻生子。然而其妻不堪忍受他的暴戾无常,执意抛夫弃子离家出走。姬凭戈为情所困,再度入魔,疯癫之下差点失手杀了自己儿子,并再度失去踪迹。直到近期出现,定是满腔恨意难以遏制,要大开杀戒、血洗武林,报魔教被围之仇、众叛亲离之仇,以泄心头之愤。

本来这个说法跟“遭遇追杀不慎坠崖,闭关修炼神功大成”之流的可信度不相上下,可架不住真有无相门的弟子见过那个“姬凭戈之子”,而且封寒城中的乞儿帮、戍卫营也印证了有关“鬼娃子”的相貌特点,这下由不得人不信了。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笃信姬凭戈有个儿子。

那么且不管姬凭戈是不是真的癫狂了,是不是真的要四处寻仇,只要抓到那个侥幸未死又酷似他的孩子,岂不是就能握住他的命门,多一个制服他的筹码?

有了这个方向,江湖中各大门派开始蠢蠢欲动。

曹肆诫:“……”

他已经看不明白了,姬小戈怎么回事,怎么回了一趟多罗阁就对外暴露了身份?跟多罗阁闹翻脸了?孩子不孩子的他倒是不在乎,在他看来那都是姬小戈胡编乱造的,在荒冢里躺了十三年,哪可能造出什么孩子来。

话说回来,要真有个孩子,按照姬凭戈与自己师父的关系……这孩子也算是师父的血脉吗?算他半个小师弟?

啧,没影的事,无相门真是碎嘴子,以讹传讹。

***

周清带着手下巡视玄微门前几日刚置办的酒楼产业。

鼎润楼位于曙岭城最繁华的市口,称得上百年老字号,以“酒香浓菜味美”闻名遐迩,从前生意好得令人眼红,整条街上没有哪家敢于它争锋的。况且了解内情的人也知晓,这酒楼背后可是有诛我宗撑腰,哪有不长眼的轻易招惹。

然而自诛我宗总坛被毁,宗主下落不明,鼎润楼就走了下坡路,好厨子被人挖了墙角,连酿酒方子都被人偷了去。靠山成了自身难保的泥菩萨,下头的产业也是墙倒众人推,如今鼎润楼再难支撑下去,便被周清低价盘了过去。

说起周清,也不是个一般人。

他出身于武林世家,家传绝学“劈元枪法”,当年也是个在江湖中叱咤风云的人物,两三年就混入了千代境高手之列,然后在他最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遇上了姬凭戈。

姬凭戈一招打趴了他,遇到嘲讽地对他指指点点,极尽羞辱。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对方竟是在给他改良枪法,还顺道传授了他一种另辟蹊径的调息功法,最匪夷所思的是,按照他所教使出的枪法,比原先更加适合周清,威力也更加惊人。周清没有做太多挣扎,很快自愿归顺了诛我宗,并且一路坐到了太微使的位置。

诛我宗的太微使,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颇得姬凭戈的信重。但凡姬凭戈想撂挑子不干了,总览大权的都是他。那真是他的人生巅峰,至今回想起来都令他意气风发。

直到姬凭戈离奇失踪,一切都乱套了。

诛我宗分崩离析——

折威护法孙佑文向无相门出卖宗门,被他亲手斩杀。顿顽护法安建木心灰意冷,卸任归隐,从此不问世事。天市使宋白、酒旗护法孔晋鹏和积薪护法翁承安倒是愿意继续留守宗门,但这三人各怀心思,借着宗门大难,暗中培育了自己的势力,把本就岌岌可危的诛我宗搞得更加人心涣散。

当然,周清自己也负有很大责任。他很明白,就算自己从前再怎么总览大权,宗门内能够服众的也只有宗主一人。那是种常人难以企及的魅力,是极致的强大、极致的狂放造就的神明般的偶像,只要跟随了他,哪怕被世人视为邪魔外道也无所谓。

他自认做不到,也无法管束天市使和两个护法,只能选择离开诛我宗,另立门户。

很多人都说姬凭戈已然走火入魔而死,他是不信的。在他心里,一直觉得宗主不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终有一天他还会重出江湖。

若真有那么一天……

“门主,这是清算出来的账目。”手下递来账本,语带抱怨,“这酒楼的前东家实在不上道,欠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债务不说,店里的东西被伙计偷盗变卖了都不管,连这桌椅都被抵押给赌场了,账目更是乱得没法看,难怪这么便宜就盘给咱们了。”

“哼,我真是一点都不意外。”周清道,“酒旗掌管的酒楼,还能剩个空壳子就不错了,赌场和欢场才是他的心头宝。”

他跟几个手下坐在二楼雅间对账,打算把整个酒楼重新修缮一遍,去去晦气。

如今鼎润楼尚在交接中,还未正式歇业,即便生意不好,也还是有些来吃酒菜的客人,一楼大堂零星坐了三四桌,大多是不清楚内情的外乡人。

手下在拨算盘,周清翻过三本账册,一时有些烦躁,便走了会儿神。

他想起近来江湖上的传闻,说魔教主君姬凭戈再度现身了。

这明明是他深信会发生的事情,但听人提起的时候又觉得都是胡扯。这话都传得人尽皆知了,那位要是当真现身了,江湖上还会如此平静?早就该掀起惊涛骇浪了好吗!

多半是某些不要脸的门派搞出来的伎俩,想借着拉踩诛我宗给自家造势。

尤其是那个无相门,简直是正道之耻,跟块牛皮糖似的总黏着诛我宗不放,当年就是他们污蔑诛我宗窃取三大门派绝学,带头打上总坛,如今又造谣宗主为情所困,说什么亲眼见过宗主的儿子……

呸!他认识宗主这么多年,从没见他对女人动过心思,扎扎实实的一个武痴,怎么可能为情所困,还会有个孩子!

正当他在心中唾骂无相门时,只听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曙岭城口音的哀叹:“真是可惜了嗦!好好的鼎润楼给那些瓜娃子糟完咯!”

周清倚着二楼阑干,下意识朝门口望去。

一个小小身影映入眼帘——

他蓦地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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