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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香积

谁敢教为师做人 河汉 2875 2024-06-28 09:31:31

伏霞寺在城北的伏霞山上,青山掩映,禅道清幽。一场新雨过后,石阶如洗,蒙蒙雾气中掺着沁人心脾的檀香,若不是许翠微言之凿凿,当真半点看不出是个放贷银钱之地。

进得院门,便有个圆头圆脑的小沙弥相迎,问他们是要请香还是礼佛。

许翠微引荐了曹肆诫:“这位曹施主要请香。”

小沙弥念诵佛号,引着曹肆诫去了后殿,其余人就在前殿等着。

左年四下看看,拉了拉姬凭戈的衣袖:师父,那里不就有香火铺么?香炉也在这里,师兄为何要跟着去后殿请香?

姬凭戈为他解释:“寻常的上香拜佛就在这里,那小沙弥口中的‘请香’则另有玄机。”他瞥了眼立于一旁的许翠微,“想来后殿就是她所说的借贷之处,啧,佛门清净地竟然也做这种营生,我总感觉曹肆诫要被坑了。”

此时曹肆诫跟着小沙弥来到后殿,见到了一名典座。

典座双掌合十行礼:“这位施主是想借香积钱?要借多少,可有担保?”

曹肆诫将自己的过所递给他,以证明自己的身份:“我是封寒城凛尘堡的当家,可用凛尘堡的声誉做担保,两座矿藏做抵押,急需借十万两白银。”

典座确认了过所,慈眉善目地说:“曹堡主乃有缘之人,这般抵押便足够了。”

“不知贵寺借贷算几分利息?”曹肆诫问。

“阿弥陀佛,佛法不染铜臭,想来曹堡主是第一次来请香,小僧这便与你解惑。”典座耐心地说,“来我寺请香积钱,本金便是功德,利息唤作福报。功德十万两,月生福报三分,看曹堡主要请多久的香?”

“只是急用,一年便可还讫。”终究是生意人,曹肆诫谨慎道,“恕我多问一句,利息……不,福报还会滚为功德吗?”

“小僧再说得明白点吧,曹堡主请放心,我寺只取本金未计,不会回利为本,否则岂不成了坊间的高利贷了。”

“十万两现银,今日可取?”

“自然,我寺香火鼎盛,虽说曹堡主要的是件大功德,却也消受得起。”

“好,请香的手续如何,还望典座指引。”

“那就先请曹堡主签下这份功德呈表,稍后随我去领吧。”

***

办好了请香的手续,曹肆诫手里立刻有了任意花销的现银。只是十万两白银太过沉重,不便迁移,他又在伏霞寺办了寄存,等找到那位光砂的卖家再做调用。

来到前殿,就听姬凭戈对左年说:“来到江南这几日,为师只觉得自己浑身沾满铜臭,眼里看银子都不是银子了。”

左年无声道:是啊,太可怕了,银钱像大风刮来的沙土,抓又抓不住,花又花不起,一眨眼一张嘴就是十万两上下。

觉得他说得好玩,曹肆诫接话道:“可不是么,我平生从没欠过这么多银钱。”

姬凭戈转身:“办完了?这寺庙竟有这么多闲钱借你?”

曹肆诫捧着沉甸甸的匣子道:“什么叫闲钱,这叫功德。从这里的典座手里借钱,是在给我积功德,回头我还的利息,都是我行善得来的福报。”

“说得好听,此处收你几分利?”

“月生三分。”

“还行,不算多,比坊间便宜。”

左年好奇地问:师父,你也借过钱?

姬凭戈理直气壮:“为师一手创立了诛我宗,开宗立派总要盖房子养活人吧,那时候逼着太微使、天市使他们几个手下败将去借过,后来他们开了鼎润楼,又置办了些铺面,具体怎么还上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大约是四五分利吧。”

左年点点头:原来咱们门派也不算穷。

身为新任宗主,他对自家门派的了解仅限于被打压了刚刚重建,姬凭戈睡了十几年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师徒俩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当着宗门的老大。

曹肆诫想了想说:“寺庙不用交税,名义上又是功德和福报的香积钱,官府也管不着,相比坊间的借贷确实方便许多,只是门槛也要高一些,若我没有凛尘堡做担保,恐怕也请不到这么多功德。”交代完借钱的事,他四下看看,“嗯?许翠微呢?”

左年回答:他说接到阿痣传来的消息,去找人了。

曹肆诫:“找人?找什么人?”

说话间,就听后院偏殿传来一阵求饶声:“哎呀,哎呀,都说了我不会赖账的,你们何必苦苦相逼呢?你们老板不也答应了,可以等我把这批货出手了再还钱,怎么突然就要动手了,再拉扯我喊人了啊……”

眼瞅着许翠微拽着一个俊美的外邦人来到面前,三人都是一愣。

***

曹肆诫问:“许……先生这是在讨债?”

许翠微指了指浑身珠光宝气的外邦人,给他们做介绍:“曛漠国王储,沙依格德二世;凛尘堡堡主,曹肆诫;诛我宗上任宗主姬凭戈,新任宗主左年。你有光砂,他们要买光砂,你卖光砂给他们然后还钱,我们的债就两清了。”

沙依格德二世欣喜地望向眼前人:“你们就是光砂的买主?我可终于等到你们了。”

姬凭戈眉头一皱:“我觉得哪里不太对。”

曹肆诫问沙依格德二世:“阁下怎么会欠小财神钱的?”

沙依格德二世说:“我来都来了,自然想采买些中原的新奇玩意带回曛漠,丝绸茶饼瓷器一不留神就买得多了。本来这也不妨事,可小财神说培育出了适宜在莫贺延碛生长的芍药和杏花种子,一想到能在曛漠看到这般夭灼又清丽的花,我就没忍住出了手,可这种子的价格实在是……哎,不堪回首。”

姬凭戈问:“你远道而来,总不至于随身运着光砂吧?”

沙依格德二世直言:“没有啊,我买种子是三个月前的事了,因为买的货物多,喊了曛漠的商队过来,小财神就让商队顺道从恰巴盐湖运送光砂到稷夏来卖,说是会有大手笔的老板采买。商队十天前刚到,我这不就住在伏霞寺等买主呢嘛,否则也换不上账啊。”

曹肆诫已然反应过来:“小财神一早就知道维修江底龙宫需要光砂,故意用货物和种子把你套住,再诱导我们来找你买光砂,等于他自己空手套白狼,从你这儿赚够了钱,还让我们自掏腰包给他打白工。”

姬凭戈蹙眉道:“不,不止如此。”他看向许翠微,“你先前说小财神因何事被户部找茬罚没了家产?瞒报复除?就是缴纳商税的问题?”

许翠微不语。

曹肆诫道:“户部说他在申报复除的过程中钻了空子,怎么了?”

姬凭戈:“你方才说,寺庙的香积钱不用交税?也就是说伏霞寺的大笔银钱流入流出都无人监管?那许翠微特地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曹肆诫震惊地望向许翠微:“伏霞寺也是小财神的产业?!”

“佛门清净地,岂可说什么产业?”许翠微瞥他一眼,“无非是师父在这里多捐了些功德罢了,好让这里的香火繁盛一些。从前这里就是个无人问津的破庙,能有如今这光景,也算是师父虔心供奉应得的福报。”

“说这种话你自己信吗?”曹肆诫深感无奈,“所以我欠的还是小财神的债。我花钱从曛漠王储那里买光砂,曛漠王储要去还他的债,我从伏霞寺借钱也是要还他的债,一单生意坑了两笔钱,真不愧是老谋深算的奸商啊。”

左年挠头:我已经绕晕了。

姬凭戈不忿:“这个臭貔貅!我就知道他肯定留有后手,原来这里就是他的小金库!”

许翠微却不管他们之前的连还债,只催促道:“行了,你们赶紧交易吧。我师父眼下还被关着,二世把银钱交给寺里典座就行,赊下的账这就平了。曹堡主日后再把银钱还到寺里,真正是积累福报了。”

“我现在觉得户部抓他抓得一点都没错,早该查查他的账!”姬凭戈道。

“罢了,先不说这个,光砂在哪里?运来了多少?”比起痛失银钱,曹肆诫还是更关心能不能见到活生生的师父。

“就在伏霞寺后山,运来了两万卡撒亚,按你们稷夏的算法,大约是十石。”沙依格德二世不知其中关窍,不由问道,“光砂是恰巴盐湖湖底的砂土,我们通常用于打磨宝石,虽然只有恰巴盐湖产这种砂土,但也不至于如此名贵,你们为何愿意出高价采买?”

左年讶然:啊?这东西不是颇为稀有所以价值连城吗?小财神说的啊。

深知自己被坑惨了的曹肆诫虚弱地摆了摆手:“于我是救命之甘露,于彼是无用之尘土,无妨,无妨,我愿意出这个价。”

双方就这样在伏霞寺完成了交易。

光砂暂且放置在后山,曹肆诫的十万两白银尚未取出,就换作沙依格德二世的银钱偿还了债务,倒也算省事了。

许翠微此时才说,她将江故的那些残肢也都存放在了寺里。

一切筹备就绪。

***

阿痣留守在码头,鲲鹏的诸多眼睛散落世间。

他看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步入牢房,来到自家主子的面前,笑着调侃:“不是说只想做个富贵闲人吗,怎地把自己折腾成这般模样?”

两人显然十分熟稔,听见他的脚步声时,小财神就睁开了疲惫的眼,但一直没有抬起头。

那少年问:“为什么不看我?”

小财神轻笑一声:“没力气,也没想到你会丢下国事,特地来救我这么个富贵闲人。”

“你好几日没照到阳光了是吗?我从未见过你如此狼狈。”少年为他抱屈,“一个小小的户部侍郎,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对你用刑。”

“没事,你来得及时,他都没伤到我。”

“我替你杀了他吧,给他治个违抗圣意、谋害忠良的罪。”

“倒也不必。”

“是你扶我坐上这至尊之位的,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少年轻轻拂开小财神散落的鬓发,望着他低垂的眉眼,“师父,你为何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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