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头跑了一个半月,要说不想家是不可能的。
郁离也没想到,明明说好半个月就回去的,结果却多花了一个月,折腾到七月初才回去。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头有些忐忑。
郁离他们回山平县时,宣怀卿和他们一起回去,他正好要去镇南军的驻地,算是顺路。
因为随行的还有宣怀卿的侍卫,人数比较多,于是他们租了一艘客船回去,如此不仅价格比较便宜,速度更快,不用转道去徐江府。
屠老大笑着对郁离说:“正好快到七夕,速度快的话,你还能回去和傅郎君过节呢。”
像七夕这种节日,不管是未婚的年轻男女,还是已经成婚的夫妻都十分重视。
特别是像那些刚成亲一年的新婚小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更想一起过个节。
郁离对七夕节没什么概念,去年的七夕节,傅闻宵还在床上躺着呢。
至于今年嘛……
既然选择和傅闻宵在一起,那确实可以和他好好地过个节,这也算是一种仪式感吧。
只是郁离以前没和别人一起过七夕,并不知道七夕节要准备什么,便去问屠老大。
屠老大被她问得心口发堵。
他一个单身汉,也没和谁一起过七夕节,问他也没用啊。
不仅屠老大,整条船上都是一群单身汉。
唯一成亲的也就郁离,还是船上唯一的姑娘家。
屠老大想到这里,莫名的有种,是不是因为和这些单身汉混得太久,导致他老大不小,居然还娶不到媳妇的错觉。
面对郁离的询问,屠老大自觉作为“长辈”,得给她解惑。
“七夕嘛,也就那样吧。”他含糊地说,“你可以和傅郎君去看花灯,然后再给他送礼物,咱们这边的七夕节,有男女互送礼物的习俗。”
他说的这些,都是基于以前在街上看到的那些年轻男女过七夕时做的事。
年轻男女一起看花灯,然后互送礼物。
每次看到小情侣甜甜蜜蜜的,屠老大心口便梗得厉害,好像总在提醒他没媳妇,所以他其实挺不喜欢过七夕节的。
郁离恍然,高兴地说:“先前路过徐江府时,我买了不少东西,正好礼物就有了。”
每到一个地方,她就习惯买些当地的特产。
这次回去,倒是带了不少各地的特产。
屠老大听后,笑道:“挺好的,傅郎君若是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然而听他这么说时,郁离脸上却露出些许踌躇之色。
“他真会高兴吗?”她挠了下脸,“这次原本说好半个月回去的,哪知道多花了一个月,他……”
不知怎么的,郁离有些心虚。
总觉得自己答应的事没做到,有点担心对方会生气。
哎,其实以前她是不在意这些的,但这不是已经答应和傅闻宵在一起嘛,那自然要负起责任,可不能真的让他气坏身体。
屠老大听得有些愣,说道:“宣少爷不是有派人去山平县,告诉他们你有事,会推迟些回去吗?我想傅郎君应该会体谅的吧?”
傅闻宵看着像矜贵的世家公子,明显是个心有成算的,应该能理解离娘所做的事,哪会因为她在外头多待一个月就不高兴?
他觉得郁离肯定是多心了。
“是吗?”郁离却不怎么自信。
虽然她也觉得,如果傅闻宵有事在身,说好半个月回来,却拖到一个半月再回,她也是能理解的吧?
哎,好像不太能理解,他的身体这么弱,在外头待这么久不回来,只怕这身体都要垮掉,若是他这么久不回,她会觉得他是不是病了,所以回不来?
不对不对!
她的身体好着呢,傅闻宵知道她的身体有多健康,绝对不会担心她生病。
不过,万一他以为她这么久不回去,是遇到什么危险呢?
郁离将心比心,觉得傅闻宵可能真的会介意自己迟了一个月回去。
毕竟他挺黏人的,会在意也是情有可原。
“屠叔,如果他生气,你说我要怎么办?”郁离虚心地询问。
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她不好意思问船上的其他人,只能问屠老大,毕竟他的年纪大,做事稳重又细心,肯定能为她解惑。
屠老大懵逼地看着她,被问得直冒冷汗。
这个……他一个单身汉,哪里懂这些?
要是傅郎君生气的话,那就哄哄呗!其实男人也是挺好哄的……当然,傅郎君看着像那些世家公子,好像也不是那么好哄……
“哎,屠叔,郁姑娘,你们在说什么?谁生气了?”
宣怀卿有事过来找郁离,正好听到他们的话,不由好奇地问他们。
屠老大犹豫了下,看向郁离,见她不介意,便将郁离遇到的问题和他说了说。
他这单身汉实在不能为她解惑,只好找外援。
宣怀卿听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居然担心这个?
“郁姑娘,你怎么会担心这种事?”他理所当然地说,“傅郎君哪会生你的气,说不定见到你回家,他都要高兴傻了,毕竟他……”
毕竟那男人看着就一副没她不行的样子,黏黏糊糊的,简直就没眼看。
宣怀卿觉得她完全不用担心这些。
傅闻宵对谁都可能会生气,对她绝对不会。
“真的?”郁离见他说得信誓旦旦的,都有些愣。
不知他为什么如此笃定,觉得傅闻宵绝对不会生气,他看着很懂的样子。
宣怀卿清了清喉咙,说道:“当然!你相信我!而且你做的是好事,为国为民,以傅郎君的为人,他肯定会理解你。”
像郁姑娘这般奇女子,是不可能像普通女子那般,被困在后宅,依附男人。
就算那男人再优秀也一样。
她的心胸、她的能力,都不会让她困囿于一方天地,她有更广茂的世界。
以傅闻宵的聪慧敏锐,想必他定然明白这点。
如果他不能接受,那他和郁离不是同一路的,两人迟早会散。
当然,宣怀卿觉得,傅闻宵肯定知道她的特殊,甚至格外珍惜,要不然那次他不会特地跟他们一起去庄子。
他是聪明人,绝对不会轻易放手,错过她。
男人一辈子能遇到这么一个优秀到令人心折的女子,简直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他定然舍不得放手,更舍不得与她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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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宣怀卿的话,郁离决定相信他。
因宣少爷解决她的问题,心情不禁大好,主动询问:“宣少爷,你找我有什么事?”
宣怀卿正色问:“郁姑娘,我想问你,你教给庄子里的那些姑娘的体术,男子可以练吗?”
“可以啊!”郁离看他,“你想练?”
宣怀卿有些不好意思:“是的,我想练看看,也想让镇南军的将士一起练……如果我们也练的话,能做到像你这样吗?”
大概是家学渊源,宣怀卿从小也是学宣家枪法长大的,有些功夫在身。
他敏锐地发现,郁离在剿匪时表现出来的一些身法和武艺,和她练的那套体术有些关系。
若是她没教庄子里的姑娘体术,他自然不会多问,毕竟这世间有不少家传武学,是不会轻易往外传的。
她不教外人也没什么。
可看郁离毫不在意地教那些姑娘,他便决定过来问一问。
“不行!”郁离毫不犹豫地说,“要练到像我这样的,起码是能人异士。”
她没有忘记当初在宣怀卿他们面前,给蔡老师塑造的能人异士的身份,所以她现在扯“能人异士”也是合理。
能人异士等于基因战士,这很合理。
宣怀卿果然没怀疑,只是有些失落,然后又问:“如果我们努力练的话,能达到哪种水平?”
郁离道:“这得看个人的悟性和资质。”
“悟性?资质?”
郁离想了想,打了个比方:“就像那些读书人,有人读书很好,这是因为他们记忆好、悟性好,天生就是块读书的料;有人读书不怎么样,也是因为他们的记忆力比较普通,悟性也一般。”
这话很好懂。
宣怀卿和屠老大都明白了,练体术也像读书一样,有人读得很好,有人却始终读不出什么名堂。
这确实要看个人的悟性和资质。
宣怀卿好奇地问:“悟性和资质好的人,能做到哪种水平?”
像郁离这样的水平达不到,那能达到哪种水平?
郁离给了个答案:“悟性和资质都很好的话,将来能练到轻松翻城墙的地步。”
只是这样好的悟性和资质,只怕没多少人能有。
宣怀卿:“……”
你这个答案听着挺危险的啊。
但不得不说,翻墙城这个答案确实很出乎意料,也能让人更直观地明白。
这城墙都能轻松翻过,以一打百还不容易?
怪不得她对上那些匪寇时,总是很轻松将他们制住,就算面对几百人的匪寨,也从来不怂。
宣怀卿很快就高兴起来。
想达到郁离这水平是不可能的,但若是能做到翻城墙的水平,也算不错,虽然能达到这程度的人同样很少。
宣怀卿郑重地向郁离行礼,问道:“郁姑娘,能不能请你教我们?”
他不仅想自己学,也想让身边的人学,让镇南军学。
不管如何,只要能增强他们的实力,让他们争取在战场上尽量活下来,他便满足了。
郁离道:“我可以教你们,不过想要练好的话,要忍受极大的痛苦。”
她将丑话说在前,不是人人都能承受过程中的痛苦。
宣怀卿笑了笑,“我知道,我听庄子里的人说过。”
其实他对庄子里的那些姑娘能练到什么程度也是挺好奇的,特地问过庄子里的管事,得知她们每次都是边哭边练,吓到不少人,也让很多人放弃。
只是人若是想要变强,想要在战场上活下来,哪能不受点苦?
郁离见他没意见,爽快地答应教他们。
正好他们乘坐的客船挺大的,空间也够大,途中无事,可以教他们练体术。
这体术男女都可以练,效果都是一样的,不管男女,当他们练到一定程度时,他们的力气都一样,是普通人所不能企及的。
半个时辰后,宣怀卿脸色苍白、眼眶发红地回船舱休息。
郁离看了一眼他的身影,没在意,正好肚子饿了,去厨房那边找些吃的。
等她吃饱喝足回来,便见屠老大一脸纠结地过来找她。
“离娘。”他问道,“这套体术,练起来真的这么疼吗?”
看到宣怀卿眼眶都憋红了,却死死地咬着牙,努力地忍耐的模样,男人看了都要害怕。
郁离没回答,问道:“屠叔,你要不要也练一练?到时你就知道疼不疼了。”
屠老大犹豫地问:“我现在这年纪也能练吗?”
他会这么问,也是受一些惯性思维影响,听说练武这事儿,是年纪越小越能练出名堂,这年纪大了,骨头都硬了,反而不好练。
郁离道:“和年纪无关,什么年纪都能练的。”
闻言,屠老大决定也跟着练一练吧,既然宣少爷都决定练了,日后肯定会让镇南军的将士练。
迟早得练的,不如现在跟离娘练,让她指点一番。
半个时辰后,屠老大也脸色苍白、眼眶发红地回去歇息。
翌日,宣怀卿和屠老大继续找郁离练体术。
然后他们都是红着眼眶回去。
这一幕让那些侍卫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们小将军和屠老大是咋了,怎么一副哭过的样子?难不成遇到什么伤心事?
众人都很担心,生怕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便有人去问宣怀卿。
宣怀卿没回答他们,直接将人带到郁离那里,让他们跟着一起练体术。
结果,憋红眼眶的大男人又添三十几个,一群男人死命地咬着牙,忍住惨叫暴哭的冲动。
其他人都没叫,若是自己叫了,是不是显得特别不像男人?
而且对着一个姑娘,他们就算痛到想暴哭、想惨叫,也不好意思啊。
直到有人终于忍不住,嗷的惨叫出声,吓得外头的船夫差点以为有水匪来袭。
这下子,其他人哪里能忍住,也跟着惨叫起来。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吓得两岸边的水鸟惊飞。
幸好,回程的路只有几天,等船快要抵达山平县,所有人都暗暗松口气。
太好了,郁姑娘终于要下船,不用再跟着她练。
说实在的,这几天对他们而言十分难熬。
人都是有慕强的心里,虽然郁离强大的武力让他们向往,但这变强的过程也太难熬了,每次痛到极致,想要做点什么发泄出来时,因为教他们的是一个姑娘,实在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大喊大叫或者大哭之类的。
宣怀卿哪里看不出他们的放松,冷声道:“别以为郁姑娘不在,就不用再练了,你们都给我努力练!”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这群侍卫。
能被带去一起剿匪的侍卫,其实都是镇南军那边数一数二的将士,是特地挑出来的,他们高大健壮,身体素质极好。
是以宣怀卿并不觉得他们坚持不住。
若是普通人,坚持不住也没什么,这些特地选出来的将士若是坚持不住,那可就让人笑话,以为镇南军没几个好汉子。
侍卫们神色一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为首的侍卫道:“小将军放心,我们能坚持的!”
其他人都是神色坚定。
宣怀卿的目光扫过他们,总算露出满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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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终于抵达山平县,宣怀卿亲自送郁离下船。
他正色说:“郁姑娘,日后你若有空,不知能否请你帮忙指点镇南军的将士?”
郁离闻言,不禁看他,“你真打算让镇南军的将士都练体术?”
“是的!”宣怀卿点头,“不仅镇南军,将来若是条件允许,我其实希望也让那些平民百姓跟着练。”
不过这是很久以后的事,目前是不可能的。
“你相信我?”郁离又问。
练这套体术,不是一朝一夕就有成效,要坚持一年半载,而且这过程太痛苦,能坚持下去的人很少。
他难道就不怀疑吗?
宣怀卿笑道:“我相信郁姑娘。”
他觉得不必怀疑她,与她认识这么久,她的为人他还是信得过的。
而且,她是能人异士,拥有如此强大的武力值,要说不让人羡慕是不可能的,只要能变强,他相信再痛苦也会有人愿意坚持下去。
郁离道:“你们可以先按照着图画上的小人来练,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那套基础的体术,宣家的庄子就有,于锦妙后来画了不少,只要想学的,都可以去她那里领一份。
宣怀卿笑道:“那就多谢郁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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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郁离带的东西太多,便在码头雇了辆骡车帮忙送回去。
天色不早,暮色笼罩四野,码头已经没有多少人。
屠老大帮她搬东西上车,问道:“离娘,真不用我送你回家?”
“不用啦,我自己可以的。”郁离道,“屠叔你也回家里歇息罢,这些天你也挺累的。”
屠老大听后,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练体术确实挺累人的,但一觉醒来后,又觉得精神很好。
虽说练这套体术要坚持一年半载才能看到成效,可只要练过的人,都会知道它的好处,纠结了下,第二天还是会乖乖地继续练。
和屠老大辞别,郁离便回家了。
她坐在骡车后头,看到暮色中县城熟悉的景色,随着离疏影巷越来越近,心里突然涌起出一股难言的情绪。
“姑娘,是这家吗?”
车夫的声音响起,郁离看着疏影巷进去的第一栋房子,应了一声。
她跳下车,将东西搬下来,然后给车夫结了钱。
天色暗下来,巷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人,大家都回家歇息。
郁离也不敲门,直接翻墙进去,然后从里头将门打开,再将门外的行李拎回去。
就在她忙忙碌碌时,周氏从后院过来。
看到门口那边的身影,她先是吃了一惊,很快就认出郁离,欣喜地叫道:“离娘,你回来了!”
郁离转头看她,脸上露出笑容,“娘,我回来了。”
周氏快步走过来,惊喜不已,忙拉着她的手查看,欣喜得都不知道说什么。
她唠叨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郁离给她一个拥抱,声音欢快,再一次说:“娘,我回来啦!”
看到婆婆,她心里就高兴。
出门这么久,她真是太想婆婆了,也想家里的人,不过更想的还是婆婆做的饭菜。
周氏被她抱住时,忍不住笑了,也伸手搂了搂她。
以前她从未与谁这般亲昵地搂来搂去,但这孩子实在不同,被她挨着时,就像一只狸奴挨着自己,心里忍不住就高兴。
周氏赶紧道:“快进来!吃饭了吗?饿不饿?我去给你做些吃的……”
郁离将东西搬到厅堂那边。
这时,傅燕回兄妹俩听到消息也跑出来。
“小婶婶,你回来啦!”
兄妹俩高兴地扑到郁离身上,搂着她贴贴。
郁离一边和他们贴贴,一边往周围看了看,问道:“娘,宵哥儿呢?”
兄妹俩都来了,却没见着傅闻宵,她不禁有些疑惑,难道他不在家?
周氏脸上的笑意微敛,叹道:“宵哥儿在房里头休息呢,他生病了,刚吃药睡下……”
郁离愣住:“生病了?什么病?”
周氏道:“也不是什么大病。”
接着周氏告诉她,前些天傅闻宵去书肆,哪知道回来的半路突然就下起雨,他淋到了点雨,当晚就起了高热。
这些天他的身体不见好转,一直咳个不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周氏说到这里,眉间有些愁绪,心里也是担心的。
郁离听后,有些担心,赶紧回房去看看。
在她推门进去时,听到床上传来压抑不住的咳嗽声,断断续续的,听着很吃力的样子。
她的神色有些复杂,没想到自己不过推迟一个月回来,他居然病成这样。
果然没她不行。
来到床边,郁离朝床里的人看过去。
屋里点着一盏油灯,就着灯光,能看到床上的男人苍白倦怠的面容,看起来瘦了一些。
郁离坐在床边,伸手拉住他,给他输了些异能。
按她的预测,原本在八月时他的身体应该能好得差不多,因她离开一个多月,这段时间没给他治疗,他的身体自然好得慢。
是以不过淋点雨,马上就让他病倒。
在郁离拉他的手时,床上的人突然惊醒。
“什么人?”他警觉地低喝一声,下意识地要将手抽回去。
正好这时,郁离也输完异能,由着他收回手。
哪想那只手很快又伸过来,并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他叫道:“阿离……”
郁离朝他笑了笑,“是我,我回来了!”
傅闻宵猛地坐起身,因起得太急有些晕眩,他呆呆地看着床边的人,突然伸手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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