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又称秋闱,每三年举办一次。
住在疏影巷的秀才们大多都选择参加这次的乡试,除非真的觉得自己的火候还未到,想要再打磨一下。
就算如此,仍是有不少人选择下场去试试水,就算不能中举,也可以积攒些经验,总归不是坏事。
秀才们纷纷来傅家拜访,除了想找傅闻宵结伴一起去省城外,也是想来请教他学问。
在这些人心里,傅闻宵这个小三元是极有希望中举的,他的学问十分扎实,连汪举人都赞不绝口,只要他将来不得罪什么贵人被打压,前途绝对比所有人都高。
大家同住疏影巷,便是缘份,众人自然都想和他打好关系。
就算曾经因为郁离杀猪的事和他闹得不太好看,有人觉得傅闻宵不识好歹,开始疏远他,也因为他在院试获得案首后,什么想法都没了。
这可是小三元,只要不蠢的,都不会与他交恶。
以前拉不下脸来傅家,这次因为乡试即将到来,他们决定将脸面都丢到一旁,厚着脸皮过来拜访。
为此,还有人特地去向郁离赔礼道歉。
对这些诚恳地赔礼道歉的人,傅闻宵总算给几分好脸色,没有将他们直接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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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终于送走所有客人后,傅家也关起门吃晚饭。
周氏问道:“宵哥儿,你准备几时去省城?”
最近几天,每天来的客人都不少,周氏知道他们是找宵哥儿一起去省城,心里也惦记着这事。
“后天罢。”傅闻宵说道,“我和宋秀才、严秀才他们约好,后天一起去省城。”
周氏点头,然后又问:“离娘一起去吗?”
正在吃饭的郁离闻言抬头,发现所有人都看着她。
她眨了下眼睛,说道:“去的吧,听说金娘要在省城开新店,我想去看看。”
其实她也没想到郁金开新店的速度这么快,这应该和她最近的资金充足、人手培养出来有关,便迫不及待地开括更多的市场。
其实这样做也没错,只要资金到位、人手也够,想开多少店铺都可以。
不过当姐姐的,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决定去省城那边看看。
周氏闻言,表示明白了,说道:“那行,我明天给你们收拾行李。”接着她又笑道,“现在宵哥儿的身体好啦,不需要人照顾,我还以为离娘这次不去了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特地看了一眼傅闻宵。
傅闻宵垂眸坐在那里,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在郁离转头时,朝她笑了笑。
晚上睡觉前,郁离正要上床,就被人搂住。
“阿离。”搂着她的男人声音低沉而温润,在夜色中响起,让人的耳膜微微发痒,她不禁偏了偏首,听到他轻声说,“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了。”
郁离仰头,不解地看他,“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难道她做了什么,让他以为自己不想搭理他?
郁离一直觉得,夫妻之间应该互相理解,有什么矛盾说开就好,同时要给予对方绝对的信任和安全感。
难道她没有给足他安全感?
“因为我的身体好了。”傅闻宵叹道,“现在不需要阿离紧张地看顾我,也不用你再陪我去科举……”
说到这里,他面露失落之色,语气听着也是幽幽的。
郁离总算明白他的意思,第一个想法是:不是自己冷落了他就好。
第二个想法:这人果然真的很黏人啊,一刻好像都放不开。
“你的身体好了,当然不用像以前那样时刻跟着你啦。”郁离说道,“不过,如果你想要我陪的话,你直接说就好,我没事的话,当然会陪你。”
她亲了亲他的脸,继续道:“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互相陪伴是应该的!”
傅闻宵脸上露出笑容,他的双手圈着她,低头蹭她的脸,“阿离,你真好!我当然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省城,有你在,我比较安心……”
他由衷地感谢她不像寻常女子那般羞涩,有什么就说什么。
也格外的喜爱她这般的直白大胆,同时对她这种原则性的行为,实在爱得不行。
听到他这话,郁离丝毫不意外,果然有她在,他才能安心。
她拍拍他的肩膀,“行吧,我会陪着你的。”
给予伴侣安全感是作为另一伴的责任。
傅闻宵愉悦地搂着她入睡,睡前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腹部。
“做什么?”郁离缩了缩身子,他的手凉滋滋的,放在她腹部时,虽然很舒服,但有些痒。
傅闻宵迟疑地说:“阿离,你要不要去看大夫?”
“看什么大夫?我又没生病!”郁离飞快地说,生怕又要喝那种可怕的苦药汁。
他忙道:“阿离,我知道你没生病,只是你的身体……”
“我的身体很好呀。”
“可是……”
郁离见他欲言又止,直接坐起来,严肃地问:“宵哥儿,你到底想说什么?”
为什么要让她去看大夫?
傅闻宵也跟着坐起身,面颊微红,视线有些飘忽:“阿离,娘和我说,如果你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去看大夫。”
闻言,郁离越发的疑惑,“娘怎么和你说,不和我说?”
傅闻宵暗忖,就算是作婆婆的,这种事也不好直接和“儿媳妇”说吧?万一她误会“婆婆”对她不满,怎么办?
所以这事自然而然的,就落到夫婿身上。
虽然傅闻宵也理解周氏的担忧,不过比起这些,他更在意她的身体。
傅闻宵深吸口气,凑到她耳边,小声地耳语一句。
说完后,他握着她的手说:“阿离别怕,如果真有什么问题,就找大夫开药,好好调理身子。”
郁离呆了下,下意识说:“我不喝药。”
“阿离……”他越发的担心,知道她有多抗拒吃药,心里不禁怀疑起来,难道她一直以来没去看大夫,是因为害怕吃药吗?
这一想,他不禁自责起来,觉得自己不够关心她,连她身体出了这种问题都没注意。
郁离看他担心的模样,知道他误会了,也不和他兜圈子,坦率地说:“我有生命异能,能控制生理期。”
傅闻宵:“……”
她的坦然再次让他闹了个大脸红,语气难得有些不自然,“这、这样啊……真的不是生病吗?”
“当然啦!”郁离直白地告诉他,“我只是不想来生理期,因为麻烦……其实我以前也是这样。”
这话说得含糊,但傅闻宵明白了。
或许在她以前的世界,像她这样的人,能很好地控制女性的癸水来不来罢,若是不需要,确实不必来。
虽然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想到她的来历,以及她所拥有的异能和强大的武力,又觉得很合理。
如果女性连这个都能控制的话,或许在她的世界里,男女之间已经没什么差别,达到真正的平等。
怪不得她从来不认为女性弱小,愿意给女性更多的机会。
傅闻宵道:“那就好,娘还以为你生病,一直没见你……”
他一个大男人,以前哪里会注意这些,还是周氏委婉地和他提了下,方才惊觉还有这种事。
作为她的枕边人,他非常清楚她确实一直没来那东西。
郁离哦一声,不在意地说:“让娘不用担心啦,我真没病。”
他笑着应了声,心里琢磨着怎么唬弄周氏,既然她身体很好,那肯定不用看大夫的。
可他们生活在一起,周氏肯定也能察觉到异常,得给她一个解释才行。
郁离安心地睡下,没去纠结这事。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原主的身体不好,那时候生理期都没来。后来她觉醒异能,觉得这东西挺麻烦的,在治好身体后,自然也控制这东西不来。
反正她现在不打算那么早生孩子,自然不需要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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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郁离一早就去了城西的银珠绣坊,并不在家。
因傅闻宵已经答应一起走,那些读书人没再登门,紧张地准备行李,傅家总算安静下来。
周氏收拾完行李,端了一壶茶水去书房找傅闻宵。
看到傅闻宵坐在那里看书,她走过去,将茶水放下,欲言又止。
看到她这模样,傅闻宵面上不动声色,“娘,有什么事吗?”
周氏觉得脸庞有些烧,吭哧地问:“宵哥儿,你问过离娘了吗?要不要带她去看看大夫……姑娘家若是……对身体不好,还是得正常些才行。”
她心里想着,离娘今年都十九岁,癸水还不来的话,只怕身体还没好罢?
如果不来癸水,也无法怀孕……
傅闻宵道:“娘,你放心,离娘的身体很好,没什么问题。”
“可是……”
“她的体质比较特殊,所以会来晚一些。”
周氏愣住,“这、这样的吗?”她松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离娘的身体还没好呢。”
比起其他,她当然更关心郁离的身体健康,得知她的身体已经好全,没什么问题,总算松口气。
不过很快她又纠结起来,“那她这要什么时候才能正常?”
傅闻宵面不改色道:“应该不久,过个两三年吧。”
“两三年?挺久的……”她一脸失落,这样的话,看来孩子也不会来得太快。
同住一个屋檐下,就算不特地去注意,周氏也能从一些细枝末节中得知他们已经圆房的事。
对此她自然是高兴的,也算是去了桩心病,小夫妻俩圆房后成为真正的夫妻,总算不用担心离娘一直不开窍,哪天就离开,抛弃宵哥儿。
当然,小夫妻俩圆房后,她就盼着离娘肚子里什么时候能怀上孩子,但等她发现离娘连癸水都没来后,又开始忧心起来。
傅闻宵倒是不在意:“娘,孩子要看缘分,而且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如果离娘怀了孩子,未必是好事。”
周氏的脸色一白,顿时不说话了。
她自然知道他的处境有多危险,不回京还好,一直生活在山平县,远离那些是是非非,倒能相安无事。若是将来他回京,定会卷入京中那些纷争,步步惊心,只怕他又会成为那些皇子们的眼中钉,甚至可有连郁离都会被害了,更不用说一个脆弱的小婴儿。
傅闻宵继续道:“娘,我打算等乡试过后,就准备进京。”
“这么快?”周氏吃惊地说。
“不快了。”他笑了笑,“乡试对我而言没什么困难,我会参加明年的春闱,自然要提前进京赶考。”
周氏知道他已经作了决定,只能叹息一声,“宵哥儿,你确定了吗?”
“自然。”他认真地说,“娘,我非入京不可,母亲可能还活着。”
周氏的脸色有片刻的空白,反应过来后,失态地上前抓住他的手臂,激动人地问:“真的?殿、殿下还……”
傅闻宵不在意她的激动,微微颔首:“是的,这是烈哥和我说的,他总归不会骗我。”
傅烈云确实不会骗人。
周氏确认这事后,不禁捂着嘴,呜咽地哭起来。
傅闻宵扶着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水,柔声说:“娘,别哭了,要是离娘回来看到你的眼睛肿了,她会担心的。”
周氏闻言,赶紧用帕子拭去眼泪,哽咽地说:“我这是高、高兴。”
虽是这么说,但她努力地控制眼里的泪,以免真的哭肿眼睛,让郁离看到误会,那孩子是个善良又柔软的,她可不想让她担心。
周氏缓了会儿,总算将激动的情绪压下来。
她认真地说:“宵哥儿,到时我也和你一起进京。”若不亲自去看一眼,她不能安心。
傅闻宵微笑点头。
奶娘自然要跟着一起去京城,不然离娘又会因为太想“婆婆”而难受失落,心情变得不好,他可不想她难过。
既然如此,不如将他们一起带去京城,届时多派些人保护他们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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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出发这日。
周氏给做了不少让郁离在路上吃的食物,生怕她饿着。
郁离道:“娘不用担心啦,这次汪家租了一艘船,送县城所有参加乡试的秀才去省城,船上吃的喝的都有。”
当然,汪家会如此财大气粗,其实也是为了傅闻宵。
汪举人可不想委屈他的傅贤弟,听说傅闻宵和那些秀才约好去省城,直接租一艘船送他们过去。
周氏不禁赞道:“汪家果然仁义。”
在她看来,汪家此举虽有笼络那些读书人之嫌,但也确实是仁义之举,再加上汪举人的为人,相信感激汪家的人很多。
拿提行李,他们很快出发。
周氏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踏着晨曦的光离开,眼角有泪光闪动。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她转身关了门,用手揩去眼里的泪,心里又充满了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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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离和傅闻宵来到汪家租的船时,已经有不少人到来。
汪家给他们准备的客房不仅大,里头的用具都是新的,同时也按傅闻宵的习惯熏香,还放上冰鉴。
七月初的天气还是很热,在船上尤其闷热。
汪家能给船提供冰块,可见确实财大气粗。
郁离对此很满意,她不怕冷,就怕热,热得汗水直流,很快就湿了衣裳,这滋味可不好受。
喝了口冰镇的果子露,她惬意地坐在那里,看着傅闻宵整理行李。
整理好行李,傅闻宵道:“离娘,要不要歇息会儿?你昨晚没怎么睡。”
昨晚两人闹得比较晚,他有些担心她累着。
郁离眨了下眼睛,“我不困啊。”
确认她确实不困后,傅闻宵神色一顿,问她要不要去甲板那边看看?
“也行。”郁离觉得一直待在船舱里挺闷的。
这船虽是汪家租的,但只有汪举人来了,汪夫人没来,船上都是男人,那些书生没带妻子去省城,连找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只是等他们出船舱,就见汪举人带着一群书生过来找傅闻宵。
汪举人道:“傅贤弟,你忙不忙?咱们去探讨一下文章。”
其他人也纷纷说:“正是,傅兄,一起来罢。”
“我们想请傅兄帮点评文章。”
“……”
傅闻宵唇角微微一抿,虽然没说,但郁离能感觉到他的不高兴。
她对作文章之事不了解,不过能明白这些秀才想要中举的心情,迫切地想找傅闻宵讨论文章。
于是她说道:“阿宵,你和他们去罢,我自己过去就行。”
傅闻宵看她一眼,说道:“我等会儿去找你。”
说着他和那些秀才去船上一个开阔的厅堂,郁离也去甲板那边,欣赏清晨的河岸之景。
看了会儿,她找船上的人要了根鱼竿钓鱼。
丫鬟将鱼竿送过来,说道:“傅娘子,船已经行驶,无法钓到鱼的吧?”
郁离道:“没事,我有办法。”
丫鬟不知道她有什么办法,心里有些好奇,便站在旁边看着。
很快,她就露出目瞪口呆的表情。
只见郁离将鱼竿甩进河里,也不知道她怎么做的,手中的鱼竿一落一收,一条肥胖的河鱼就从河中飞起,落到甲板上。
不说丫鬟,就是船员都是目瞪口呆。
在郁离连续用鱼竿又弄上几条鱼时,船员们惊呼出声,满脸惊叹。
这边的动静引起厅堂里的秀才们的注意,有人朝这边看过来,等看到这边的情况后,他们的表情也和丫鬟、船员差不多。
有人叫道:“快看,是傅娘子,她在钓鱼。”
其他正在写文章的人听后,暗忖这钓鱼有什么稀奇的。
“天啊,她钓上来的鱼好多啊,她怎么做的?为什么她将鱼竿甩进河里,鱼就上来了呢?是什么道理?”
听到这话,那些原本觉得不稀奇的人自然坐不住,纷纷站起身,凑过去查看。
这时,便见傅闻宵过去了。
汪举人也没心思指点这些秀才文章,跟过去瞧热闹。
其他人见状,自然也跟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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