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那颗生子丹,郁离研究透彻后,就直接扔了。
想起宫里那位据说已经怀有孕信的汤美人,她忍不住问傅闻宵,是不是真的,不会是下面的人蒙骗老皇帝的吧?
“是真的。”傅闻宵说,“不过肯定不是生子丹之故。”
郁离感叹道:“老皇帝可真是老当益壮。”
这也太巧合了,怪不得老皇帝会对生子丹如此信任,觉得有了它就一定能生皇子,还赐给他们一颗,想要她生个孩子给国师取血炼丹。
郁离很不高兴,任谁被这么算计都会生气。
算计她不说,居然还算计到还没影的孩子身上,国师此举已经触及到她的底线。
傅闻宵摸了摸她紧绷的脸,说道:“阿离不气,国师不会风光太久。”
他的神色冷峻。
察觉到老皇帝的用意时,他怒不可遏,不过到底没有失去理智,不管此事是国师忌惮郁离故意针对她,还是老皇帝自己的想法,在他心里,这笔账定要算的。
当元安长公主得知这事,勃然大怒。
等郁离过来时,她沉着脸道:“离娘,那生子丹的事,你不必理会!他们胆敢算计到本宫的儿媳妇头上,此事本宫必不会罢休!”
震怒的元安长公主凌厉非常,周围伺候的下人噤若寒蝉,纷纷跪下。
郁离道:“母亲,我没生气。”
元安长公主闻言看她,并不觉得她是个没脾气的,接着就听到郁离说:“我打算抽个时间去国师府看看。”
元安长公主:“……”
元安长公主难得被噎住,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倒是很符合她的行事方式,谁让她不愉快,她就去找谁。
沉默了下,她说道:“去罢,小心些。”
她没有阻止,叮嘱儿媳妇小心一些,儿媳妇的本事不小,连行宫都能进出自如,去夜探个国师府倒没什么。
见元安长公主不反对,郁离面上露出一个笑容。
傅闻宵得知这事,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国师府?”
“再过几天吧。”郁离说,“等月光不那么亮就去。”
傅闻宵失笑,这几天晚上的月光挺亮的,晚上不用打灯笼都能将院子的一景一物照得一清二楚。
他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郁离摇头,“我一个人去就行,我先去探探情况。”
见她坚持,傅闻宵只好作罢,虽然觉得她不可能只是去那边探探情况,估计还要做点什么。
不过国师敢算计他们,不管她怎么做都是应该的,国师要是不来招惹她,她都没打算做什么。
当然,他不是什么都没做,让人绘下国师府的布局给她。
几天后,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郁离换上黑色的衣服,用黑布蒙住脸,悄无声息地翻窗出去。
她的速度太快,如同鬼魅,就连镇国公府巡逻的侍卫都没发现她出门。
傅闻宵目送她离开,坐在窗口的位置,一边下棋,一边等她回来。
**
国师的府邸也在内城,离皇宫非常近,就在皇宫东北角那边。
这里原本也是皇宫里的范围,后来老皇帝将之改成国师府,赏赐给国师作府邸,将之从皇宫分割出来。
自从这里成为国师府后,渐渐地成为禁地,寻常人不能轻易靠近,附近巡逻的士兵也增加不少。
郁离避开那些巡逻的士兵,来到国师府附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然后跃上宫墙,从皇宫的东北角进去。
这里没有士兵巡逻,是一处死角,再加上宫墙极高,寻常人绝对无法翻过去,那些巡逻的士兵都懒得来这边查看。
翻进国师府后,郁离回忆国师府的格局,朝国师府的大殿而去。
听说这里是国师平时修炼、炼丹和歇息的地方,就连国师府里的侍卫、伺候的童子等都不能轻易靠近。
大殿附近有巡逻站岗的士兵,郁离从屋顶过去,在一个偏僻的地方翻下来,一路避着人,来到一个偏殿。
天气炎热,偏殿的窗是开着的。
确认偏殿里没人,郁离翻窗进去。
大殿外守着的士兵不少,然而殿里头却没什么人。
郁离很快就在另一个偏殿找到国师,偏殿里的东西不少,看着就像是个放杂物的地方,其中以药材居多,还有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材的味道。
她翻到房梁上,默默地看着下边正在忙碌的国师。
国师一袭白袍,头发也是白的,像是少年白头,配上那张年轻的脸,倒也有些说服力。
此时他站在一个丹炉前,往里头丢药材,旁边还有两个童子在烧火,大殿里的气温很高,十分闷热。
一名童子擦着脸上的汗,恭敬地问:“仙师,好热啊,要烧到什么时候?”
国师道:“再烧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两个童子苦着脸,看来今晚又要熬夜了。
许是屋子里实在太闷热,国师自己也有些受不住,汗流浃背的,连衣服都被汗水打湿,身上那种刻意营造出来的仙风道骨都去了几分。
他叮嘱两个童子继续烧火,去隔壁歇息。
郁离跟着出去,来到隔壁后,从窗口翻进去,迅速地躲到一处帘幔后。
国师让人备水洗漱。
水声响起时,郁离的目光微微一飘,她站的位置正好对着浴桶,透过帘幔的缝隙,能看个正着。
等国师洗头时,她心里咦了下,仔细看了看,发现国师的白发好像发根有些黑,这白发难不成还是染的?
国师洗完澡,披着白袍,拿铜镜察看自己的头发,也注意到发根有些黑,嘀咕道:“这么快就脱色了?看来这次做的白发膏的效果不太行,没父亲做的白发膏的效果好。”
国师很重视自己的头发,每次洗完澡,都会拿镜子仔细察看。
发现发根遇水变黑后,他坐到梳妆台前,取出一个罐子,罐子里有药膏状的东西,将之往自己头发上抹。
看到这里,郁离哪里不明白。
国师这头白发是染的,用的是某种能将头发染白的药膏,这药膏是他自己做的,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怪不得无人知道国师的底细。
国师果然是个骗子。
要是他真有什么本事,哪里需要故意染白发骗人。
回想先前所见,郁离猜测国师应该懂药理,也懂些粗陋的化学知识,靠着这一手行骗,骗了老皇帝几十年。
看着正在抹膏药的国师,郁离将一粒小石子弹出去。
嘭的一声,桌上的一个青白瓷茶壶爆开,壶里的水流了一地。
国师吓了一跳,骇然回头,看到他喜爱的青白瓷茶壶居然碎了,先是心中一痛,尔后头皮发麻。
这壶好好地怎会突然碎了?
国师顾不得头上抹的药膏,赶紧起身去查看桌上的茶壶。
他刚走开,放在梳妆台的那罐子药膏也跟着爆开。
国师:“……”
接下来,屋子里的一些瓶瓶罐罐纷纷爆开,国师被吓得不行。
他大喝道:“何人装神弄鬼?滚出来!”
这里的动静引来隔壁正在烧火的两个童子,他们忙问道:“仙师,怎么了?”
看到国师时,他们的目光往国师头上看了看,上面黏糊糊的,也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
奇怪,国师的发根是不是有些黑?
国师脸色发白,眼神惊恐,吞咽了口唾沫,“屋里有……有东西,你们去看看。”
两名童子不知道他说的“东西”是什么,这一看,发现屋里的很多瓶瓶罐罐都碎了,他们有些疑惑,倒也没多想,以为是国师弄的。
两个童子在屋里搜查一遍,什么都没发现。
“国师,没有东西啊!”
两人看着国师,发现国师很害怕的样子,有些纳闷,国师这么厉害的人,有什么能吓到他?
国师注意到他们的神色,定了定神,让他们下去。
两个童子退下后,他小心翼翼地打量屋子,只觉得此地阴森森的,说不定那“鬼”还在,只是他们都看不到“他”。
想到可能真的有鬼,国师吓得不行,也不敢待下去,赶紧离开。
在他走到门口时,身后好像有一道蛮力袭来,国师猝不及防间从门槛摔了出去。
“嗷——”国师惨叫出声。
隔壁的两个童子听到动静忙跑出来,看到摔在地上的国师,吃了一惊,赶紧过去将他扶起来。
两人将国师扶到偏殿,看到国师一张脸摔得青青紫紫的,鼻血都流出来了,哪里还有平时仙风道骨的模样。
国师这一摔,摔得实在太惨,让两个童子心情有些微妙。
**
回到镇国公府时已经是大半夜。
郁离从窗口翻进去,就见到坐在窗边的男人。
一双手臂揽住她,男人温雅的声音响起,“离娘,你回来啦,没事吧?”
郁离拉下蒙着脸的黑布,说道:“你还没睡?”
见她满头大汗的,傅闻宵拿帕子给她擦汗,说道:“你没回来,我如何睡得着?”
屋里已经准备好水,郁离去净房洗漱。
等她换上干净的衣物出来,发现桌上还备有宵夜,都是她爱吃的,心情不禁大好。
傅闻宵坐在旁边,给她布菜,同时叮嘱她慢些吃。
郁离一边吃,一边和他说她夜探国师府的情况。
“那国师果然是个骗子!他的白发是染的,根本不是少年白头,没什么本事,就是个正常人……”
傅闻宵听她说戏弄国师的过程,或许也不叫戏弄,而是试探国师,结果国师不仅将隐藏在暗处的她当成鬼,最后还摔得头破血流。
连个普通侍卫都不如。
这倒也不奇怪,国师只需要炼炼丹就好,老皇帝信重他,没人敢对国师不敬,更不会有人像她这样,能大半夜摸到国师府里戏弄他。
“老皇帝居然被骗几十年。”郁离都有些同情老皇帝,“哎,不对啊,现在国师看着也就二十出头,要是他三十年前就遇到老皇帝,现在都五十多了吧?”
一个普通人,哪可能还这么年轻?
傅闻宵说:“也许国师有两个人,他们的模样极为相似,可能是父子。”
郁离转头看他,“你知道?”
“以前我让人查过国师。”他含蓄地说,“当时有些发现,不过来不及继续查,父亲出事,只好作罢。”
郁离恍然,怪不得他以前对国师的态度那么奇怪,原来早就知道国师是骗子。
“那你不打算告诉老皇帝吗?”她好奇地看他。
傅闻宵朝她笑了笑,给她倒了一碗已经放凉的牛乳,轻描淡写地说:“没必要。”
郁离有些明悟。
确实没必要,老皇帝信重国师,服食丹药,这也是很多人愿意看到的,都等着老皇帝早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