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郁离就出门了。
最近她很忙,除了去店铺帮忙外,也去女塾那边帮忙。
现在每个月她都能从郁金的店里分到不少银子,让她觉得不做点什么总归不好,同时也想给妹妹分担一下。
正好女塾那边挺缺人的,她偶尔还能客串一下教书先生,或者指点女塾里的学生练体术。
傅闻宵今日没有跟她一起出门。
他有些不舍地拉着她的手问:“阿离,你今天还要去店里?”
郁离嗯一声,说道:“顺便去女塾那边看看,还有……城里的闲汉挺多的,我觉得可以让他们去找点正经营生,省得影响城里的治安。”
听到这话,傅闻宵一愣,然后笑起来。
他笑道:“如此也好,不过你也别太累。”
“不会。”郁离神色轻松,“只是一些闲汉,都不费什么功夫,随便就能收拾……”
经过的傅烈云正好听到这话,默默地看一眼黏糊的小两口,然后走开。
他一个单身汉实在不太懂现在小夫妻。
送走媳妇后,傅闻宵便去给傅烈云和孟行舟仔细讲解体术,同时提出让孟行舟先练体术。
“我先练?”孟行舟有些愕然。
为何将军不和他一起练?
傅闻宵道:“烈哥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这套体术不适合受伤或者生病的人练,要等到他的伤完全好后,他才能开始练。所以这段时间你先练罢,趁着你们在这边,若是过程中遇到什么问题,我们也好帮你们看看。”
每个人的悟性、资质不同,在练习体术时,遇到的问题也不同。
当然,没人指点的话,只能靠自己慢慢地摸索,一直坚持练下去,练得娴熟后,问题也能迎刃而解,可以达到一样的效果,就是速度会很慢。
但如果有人指点,会练得更快,不用走弯路,也能少吃点苦头。
对这些武将而言,当然是越快掌握这套初级体术越好,如此他们上战场后也能尽量保证他们活下来。
傅闻宵自然是希望傅家军好的,若不是傅烈云过来,他也会让人将这套体术送去北疆那边,交给傅烈云。
孟行舟听后,自然没意见。
将军身上的伤还没彻底好全,确实不能有大动作,万一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又撕裂可不好。
孟行舟开始练起来。
昨晚拿到傅闻宵亲手画的图后,他和将军就研究过,同时也将这套体术记住。因为昨天时间已经太晚,他们都没上手练过。
傅烈云站在一旁观看,他的神色很严肃。
光是看图上绘制的动作,其实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还得上手练一练才知道效果如何。
当然,他是相信傅闻宵的,心里对这套体术充满了期盼。
只是等孟行舟开始练后不久,傅烈云脸上的神色渐渐地变得古怪起来。
好半晌,他转头问傅闻宵,“逍弟,每个练这套体术的人……都会这样吗?”
“是的。”傅闻宵淡然地道,“一开始时都会有这样一个过程,等练得娴熟后,身体渐渐地适应,就不会这么难受。”
傅烈云若有所思地看着孟行舟咬牙切齿的模样,还有渐渐憋红的眼眶,又问道:“那你呢?你当初也是如此?”
作为家臣,他自然不会过问主子的私事。
但现在他是作为兄长,要关心义弟的。
傅闻宵一派云淡风清,“这倒没有,对我而言,这些不算什么。”
傅烈云微怔,“是吗?”
他想到傅闻宵那三年的经历,突然有些难过,虽然逍弟没有仔细说,但他知道,逍弟差点就死了,他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他幸运地遇到世子夫人。
否则,他确实会按着某些人所设想的那般,死在前年的冬天。
“逍弟……”傅烈云拍拍他的肩膀,“你受苦了。”
傅闻宵蓦然失笑,说道:“不必如此,其实我很庆幸,如果用那三年来换我与阿离的相遇,我是愿意的。”
用三年的痛苦换取后半辈子与郁离的相伴,他觉得很值。
傅烈云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惊讶了下,突然笑了。
他的笑容很短促,转眼即逝,柔和了那张冷岭的面容,难得调侃道:“你以前从来不会说这种话的。”
果然,男人成亲后,德行都是一样的,开始会说好听的话。
傅闻宵不觉得有什么,坦然道:“烈哥,日后你若是遇到心仪的姑娘,你就会懂了。”
傅烈云没说话。
这个等以后遇到再说吧,至少现在他是不懂的。
不过看他对着他媳妇黏黏糊糊的模样,傅烈云也受到不小的刺激,需要适应一下。
两人说了会儿话,傅烈云突然开口:“世子,公主她……可能还活着。”
傅闻宵的目光微凝,下颌紧绷,没有说话。
“其实我也没打探到她的消息。”傅烈云低声道,“听说你的死讯传来后,她就直接病倒了,病得很严重,太医说她可能活不下来……圣人派人将她送去西郊的行宫养病,并让人将行宫封了,不过每日皇庄都会往行宫那边送些新鲜的吃食,每个月会有太医过去,宫里也会送东西去行宫……”
傅闻宵默默地听着。
傅烈云看他一眼,继续说:“或许她还活着,你不必担心。”
他不确定行宫那边这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还是……不管如何,只要元安长公主没有传出病逝的消息,他们就愿意相信她还活着。
许久,傅闻宵道:“烈哥,我知道了。”
他的眸光暗沉,面容冷戾,此时的傅闻宵再无平日里的温和文雅,面无笑意,似乎又变成几年前的那位皇城司指挥使,无人敢直视。
傅烈云垂眸暗叹,明白他心里的难受。
**
郁离先去胭脂铺里转了一圈。
早上的店里没有什么客人,两个伶俐的姑娘正带着店里的人整理货架,和她们讲解一些要注意的事项。
见到郁离时,那两个伶俐的姑娘恭敬地行礼,嘴里叫道:“夫人。”
郁金从后院过来,听到她们朝她姐叫“夫人”时,脸上不禁露出笑容。
这些人是姐夫派过来的人,他们的主子是傅闻宵,所以叫她姐“夫人”是应该的。
起初姐妹几人还有些不自在,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郁金问:“大姐,你吃早饭了吗?店里今天做了包子,挺好吃的,你也来吃点。”
郁离闻言应下。
虽然在家里吃过早饭出来,不过她的胃口大,只要将异能消耗完,很快就会饿了,对食物这种东西是来者不拒的。
两人去后院吃包子,还有甜豆浆配着。
喝到甜豆浆,郁金嘴里又叨念着糖,然后说起夷人部族那边种了很多竿蔗,他们这边靠近夷人的地盘,要是能从夷人那里收购竿蔗,可以做制糖的生意之类的。
郁离默默地听着,她不太懂生意的事。
等妹妹说完,她道:“你需要帮忙的话,告诉你姐夫,他可以帮你。”
“我只是随便说说啦,这种事也不好麻烦姐夫。”郁金笑了笑,“还是得看朝廷那边,要是朝廷和夷人的关系缓解,到时候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等吃完早饭后,郁离见店里井井有条,不用自己帮什么忙,便离开了。
郁金和她一起出门,她要去码头那边看看货船。
前阵子,她又购买两艘货船,加上方璧鹤带来的那艘,就有三艘货船,平时除了运自家店里的货物外,也可以租出去,能收到不少租金。
和郁金道别,郁离去城南的集市。
来到街口那边,遇到蹲在那里等活干的吴瘦子。
见到她,吴瘦子转头和旁边的匠人说一声,将东西一收,轻快地朝她跑过去。
两人来到人少的地方,吴瘦子双眼亮晶晶地说:“离老大,你怎么过来了?您今天是要去荒地那边吗?”
郁离嗯一声,问道:“现在那边还有闲汉吗?”
“有的!”吴瘦子丝毫没给那些闲汉面子,将他们这些日子仍时不时去那边赌博的事告诉她。
“您说让他们去找营生,除了几个人外,其他人都没将您的话放在心里。”吴瘦子一脸生气,“我和高生已经和他们说过这事,不过他们觉得离老大您管不到他们身上,您又不是县太爷,也不是官差,他们凭什么要听您的?”
不仅不听,甚至还嚣张地继续聚众赌博,调戏小姑娘,抢人钱财等。
总之坏事没少干,让人气得牙痒痒的。
郁离听后,说道:“高生他们忙不忙?”
“当然不忙!”吴瘦子搓着手,“只要离老大有吩咐,咱们都不忙的。”
郁离平静地看他,看得他默默地收敛脸上猥琐的笑容后,方才道:“去将高生他们叫过来,一起去荒地那边。”
吴瘦子应一声,这次不敢笑得太嚣张。
他们先去找高生,再找王三郎等人,很快一群人就聚到郁离身边,朝荒地那边走去。
来到荒地,果然见一群闲汉聚在这里赌博。
高生殷勤地将一根藤条递到郁离手里,“离老大,这是我刚才在路边找到的,您先将就着用。”
其他人暗暗朝高生比了个手势,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
他们想起当初离老大一根藤条将他们抽得死去活来,那疼痛的滋味,可谓是记忆犹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现在轮到别人也要尝尝这难得的滋味了,他们兴奋得不行。
郁离看高生一眼,接过那根藤条。
然后,她拿着藤条,朝那群正在赌博的闲汉走过去。
一刻钟后,所有闲汉都跪在那里,双手抱着脑袋,呜呜地哭着求饶。
“离老大饶命,我们再也不敢赌了!”
“离老大,放过我们吧!”
“离老大……”
吴瘦子等人站在旁边看着,眉眼飞扬,心情好极了。
他们纷纷道:“上次离老大叫你们去找正经的营生,你们居然不找,还死性不改地来这里赌博。”
“竟敢不将离老大的话放在心上!”
“他们就是欠抽,离老大,继续抽他们。”
郁离没理吴瘦子他们,朝这帮跪着求饶的闲汉说道:“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你们都要找到正经的营生,以后你们每个月给我上供三两银子。”
“什么?三两银子?”
这帮闲汉惊呆了,抬起一张张青肿的脸看着她。
郁离点头,“你们这么多人,每个月上供三两,应该能做到吧?”
“如、如果做不到呢?”有人小心翼翼地问。
郁离手中的藤条咻的一声朝旁甩过去,只见碗口粗的树拦腰而断,一群人吓得头皮发麻,浑身发颤。
就连吴瘦子等人也忍不住吞咽了口唾沫。
郁离看着他们,再次问:“能做到吗?”
所有人忙不迭地点头,“离老大放心,我们绝对能做到!”
“是的,我们绝对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
见他们都很积极,郁离微微颔首,看着十分满意,转头朝高生他们说:“这些人由你们盯着,如果哪个没去找营生,还跑到这里赌博,你们来告诉我。”
高生等人赶紧点头。
等那些闲汉互相挽扶着离开时,听到那可怕的离老大问:“城里哪里还有闲汉?”
“离老大,您要做什么?”
离老大正气凛然:“自然是让他们改邪归正。”
听到这里,那群闲汉赶紧加快速度离开。
此时他们已经明白,这个离老大是要下狠心整治他们这些闲汉,要是不听话,估计还要被她抽一顿。
她抽人也太疼了,谁受得住啊。
还是听话去找营生吧。
这一天,郁离带着吴瘦子和高生等人,连续去挑了好几个闲汉聚集地。
闲汉们被打得哭爹喊娘,最后都痛哭流涕表示会改邪归正,好好做人,明天就去找份正经的营生努力赚钱。
去挑最后一个闲汉聚集地,正好被巡逻的衙役们撞见。
那些闲汉见到衙役,连滚带爬地扑过去,痛哭流涕地大喊着官爷救命。
可惜官爷没理他们,惊讶地问:“离老大,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离老大?
闲汉们呆若木鸡,僵硬地看着他们,尔后反应过来,这些衙役居然叫这女人“离老大”,分明就是她的人。
来的是葛衙役,他好奇地看着这边的情况,不知郁离怎么会来找这些闲汉,还打了他们一顿。
不会这伙人惹到离老大了吧?
看他们鼻青脸肿,衣服遮不住的地方都是红肿的鞭痕,葛衙役突然心里十分痛快,终于有人体会到当初他们的痛苦了。
郁离道:“整顿县城的治安。”
“啊?”葛衙役懵了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您为何要这么做?”
她居然将县城里所有的闲汉都打一顿,还逼他们去找份正经的营生,实在是……
郁离道:“他们就是太闲了,才会收人家钱去别人的店里捣乱,严重影响社会治安!既然如此,不如让他们去找份正经的营生,日后他们便没空在县城里乱逛。”
葛衙役总算明白今日这些闲汉会遭这么一顿打,看来和前阵子地痞流氓去郁金的店里捣乱有关。
要他说,也是这些人活该,惹谁不好,居然惹到离老大。
不过,郁离此举是好事,若能让这些闲汉心甘情愿地去找正经的营生,如此县城的治安确实会好一些。
葛衙役笑道:“离老大,你放心,我们也会注意的,如果哪个不去找正经的营生,还继续到处混,我们也会将他们关到牢里。”
他心里琢磨着,等会儿回去后,就去找县尉说一说这事,想必县尉应该会同意。毕竟这两年来,县令老爷一直想要努力治理好山平县,让百姓安居乐业,知道有这种事,他只会同意。
**
处理完闲汉后,眼看还有点时间,郁离去女塾那边转转。
女塾在城西的一个院子,这里已经由郁金买下来,当作是女塾的学堂,等以后资金充足,女塾的名声打出去后,可以再扩大女塾。
进门后,一个面容平凡、笑容亲切的妇人迎过来,恭敬地行礼:“见过夫人。”
“兰姑。”郁离朝她打招呼,“这边忙不忙?”
兰姑便是去傅家给她行礼的女人,她被派到女塾这边当管事。
她确实很能干,有她接手女塾,女塾现在已经走上正轨,接收的学生不少,有乡下的姑娘,也有县城里的姑娘。
郁离在女塾待了会儿,给女塾的学生指点体术。
但凡进女塾的学生,都要学体术,这也是郁金在建女塾时就要求的,是以郁离最近没事的话,会过来帮忙指点一下她们的体术。
等到时间差不多,郁离和兰姑道别,离开女塾回家。
回到家,刚好是晚饭时间。
吃饭时,郁离注意到孟行舟的眼眶红彤彤的,了然地问道:“孟副将,你今天学体术了?”
孟行舟下意识地问:“夫人,您怎么知道的?”
郁离泰然自若地说:“我以前教宣少爷身边的那些镇南军的将士练体术,他们的眼睛也和你差不多。”
看得多,有经验,自然就知道啦。
孟行舟:“……”
孟行舟木着脸。
所以,他这不算是丢脸的吧?毕竟镇南军那些将士练体术时,也红了眼睛。
孟行舟这么想着,小心地看向傅烈云,暗忖不知道将军以后练体术时,是不是也要红了眼?
两个孩子看看孟行舟,突然问:“孟叔叔,你也哭了吗?”
孟行舟马上道:“我没哭!男儿流血流汗不流泪!”接着他反应过来,问道,“什么叫也哭了?”
“因为方叔叔当时看着就像哭啦。”
孟行舟很快就明白,这方叔叔指的是那位方小侯爷。
原来连方小侯爷都红过眼眶……
那他真的不丢脸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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