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离觉得那些有权有势的人莫不是有病。
老皇帝要试探她,给自己安排刺客,那越郡王这次又是为什么?
面对郁离的求知,傅闻宵含蓄道:“这我便不得而知,可能他心中有怨恨罢。”
郁离:“他怨恨谁?是老皇帝还是那些皇子?”
是想让老皇帝体会丧子之痛,还是纯粹只是想对皇子们出手?
傅闻宵看她满脸好奇,说道:“当年越郡王之死,和母亲有些干系,不过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圣人想要打压母亲,越郡王心里可能不仅怨恨母亲和我,还怨恨圣人……”
当年皇太后和元安长公主掌权时,得罪的人不少,那些男人见不得女人玩弄权柄,弹劾她们牝鸡司晨。
老越郡王作为宗室,是反对得最激烈的人,觉得如此会助长那些公主和天下女子的野心,只怕这天下将会大乱。
他这也是为了大庆的江山社稷着想。
老越郡王这样的态度,自然惹得皇太后和元安长公主极为不喜。
后来皇太后去世,老越郡王还曾表示是报应,让元安长公主勃然大怒,她寻了个由头打压老越郡王。老皇帝为了牵制元安长公主,当时推了一把,导致老越郡王惨死,他又借老越郡王之死向元安长公主发难。
可以说,老越郡会死得这么惨,也是老皇帝想借他的死打压元安长公主之故,所以他不死也没好下场。
正是他死得快,现在的越郡王才能顺利上位,同时保住越郡王府。
对于父亲的惨死,越郡王心里自然是恨的。
郁离听后,只觉得京城里的是是非非真是太多了。
她有些懵懵地看着他,说道:“好复杂啊,要是以前,有个什么,我们直接打上去就行。”
哪里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傅闻宵忍俊不禁,觉得这确实是她会做的事,然后若无其事地问她以前是怎么样的。
他渴望了解她,甚至是她的来历。
郁离想了想,将自己以前生活的末世情况和他简单地说了下。
纵使如此,仍是让傅闻宵脸色大变。
他无法想像,一个到处都是怪物的世界,人类要怎么生存?怪不得她会如此执着于自身武力,日日锻炼体术,坚持不辍,怪不得她对人命如此尊重、珍惜。
傅闻宵忍不住将人搂到怀里,不忍再听。
光只是听到那些,就让他心里难受得厉害,有些明白为何她对这个世界的生命如此喜欢,甚至好那口腹之欲,这是她以前从未拥有过的。
傅闻宵实在心疼得厉害,恨不得将这世间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转头让人给她做些吃的过来。
“其实我也不饿。”郁离虽然这么说,不过仍是十分享受地吃起来。
他柔声说:“日后想吃什么,和厨房那边说,如果没有,你和我说,我看看哪里有,给你带回来。”
郁离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
这年头没什么科技与狠活,人们习惯什么时令就吃什么,交通的不便利,导致人们出行困难,更不用说货物流通,很多地方的吃食也只在当地流行,若是她真想吃,只能大动干戈,让人快马加鞭送过来。
她还不至于为了口吃的如此折腾。
还不如自己有空了过去,反正她这辈子会活很久,有得是时间到处跑。
傅闻宵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不会,要是真麻烦,我也不会让他们折腾,大不了日后我陪你一起去。”
郁离开心地点头,“好啊。”
**
翌日,郁离从楚少聿那里得知,八皇子这次遇刺被伤到脸。
听说那刺客下手极狠,当时匕首从他的左脸划过去,半边脸都是血,因伤口太深,日后定然会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
面容有损的皇子无缘帝位,八皇子就这么出局了。
楚少聿觉得十分解气:“真是活该!听说他经常给傅表哥找麻烦,也不想想,当年不管是二皇子还是贤妃,都是他们罪有应得。”
二皇子为何会圈禁?还不是因为他掺和懿德太子之死,惹得老皇帝震怒,直接将他废了,圈禁起来。
至于贤妃,居然将二皇子被圈禁一事算到傅闻宵头上,给他下毒,害得他差点就死了。
贤妃害人在先,八皇子反而将贤妃被打入冷宫的事也算在傅闻宵头上,实在可笑。
害人的居然还有脸去怨恨受害者。
楚少聿并不清楚懿德太子死亡的真相,当年懿德太子死时,他还在江南,哪里知道当时发生什么。
他父王是个谨慎的,让他别随便打听,省得招了圣人的眼。
不过他知道,二皇子掺和这事,是他自己作死,怎么能怪到傅闻宵身上?或许是他们想找个借口对付傅闻宵,乃至他身后的元安长公主。
楚少聿暗暗撇嘴,很快又高兴起来。
好啦,八皇子也被打压下去,没有继承皇位的可能,日后贤妃一脉是再无出头之日,倒是不必再担心什么。
郁离很快就将之抛到脑后,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倒是周氏因为这事,不太乐意出门,在家里弄了个小佛堂,没事就去佛堂拜一拜,抄点经书。
对此傅闻宵没说什么。
郁离倒是好奇地去佛堂转了转,还看周氏抄的经书,问东问西,问得周氏都有些词穷。
这日,郁离带着青寰出门逛街,去找好吃的。
她们正站在一个卖羊肉烧饼的摊子前,等刚出炉的烧饼,就见一群穿着五城兵马司服饰的士兵行色匆匆地经过。
周围的百姓警觉地避开,等他们离开后,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小声讨论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生活在皇城根下的百姓警觉性都很高,一旦有什么事,消息往往传得极快。
郁离看了一眼,接过摊贩递过来的羊肉烧饼,边走边吃。
青寰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不少东西。
“表嫂!”
一道声音响起,郁离转头,就见穿着便服的楚少聿。
楚少聿正好路过这边,没想到会遇到郁离,满脸惊喜之色,将她拉到一旁说话。
“怎么了?”郁离问道,联想刚才所见,“是不是发生什么事?”
楚少聿神色严肃,“京中出了盗贼,有百姓在家中被杀害。”然后又压低声音,“表嫂,我刚得到消息,百花楼那边窝藏了人贩子,正是最近我在追查的人贩子的头目之一。表嫂,你有没有空,和我一起过去?”
有郁离在,他觉得这事肯定十拿九稳。
原本他也没想要找郁离的,这不是碰巧遇见了嘛,便想着带她一起去,让她帮忙掠阵。
郁离自是一口应下,她看了眼身上的衣服,现在是白天,穿着女装到底不方便。
她去附近的一家制衣坊买了一套男装换上。
郁离将换下来的衣服交给青寰,说道:“青寰,你先回府,我有点事,晚些时候再回去。”
青寰心中忐忑,“夫人,您要去何处?”
为何打扮成这般?
“去捉人贩子!”郁离一脸严肃。
青寰:“……”
青寰欲言又止,最后没说什么,体贴地帮她扎了个男子的发髻,然后又帮她裹胸,至少穿着男装时,胸前别那么鼓。
等郁离出来,身上作为女性的特征终于没那么明显,不过只要眼睛不瞎的,仍是能看得出她是个女娇娥。
如此也够了,从背后看,还是有几分雌雄莫辩的感觉,分不清男女。
和青寰告别,郁离和楚少聿一起离开。
两人先去和楚少聿的几个下属会合。
那几个下属见他们上峰带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过来,都有些疑惑,问道:“大人,您怎么带个……小娘子过来?”
“她是协助我们这次行动的。”楚少聿一脸严肃地说,“有她在,一定能捉住那成老大。”
成老大就是他们盯上的人贩子的头目之一。
下属们仍是不太相信地看着郁离,在他们看来,这小娘子长得未免太好看,纤姿楚楚,纵使是女扮男装,也难遮掩女子的秀美,看着就是个弱女子。
基于对楚少聿的信任,他们没有说什么。
他们知道楚少聿有多重视今日的行动,肯定不会随便找个人添乱,说不定这小娘子有什么出奇之处能帮上忙。
接着一行人去了百花楼。
百花楼是一家花楼,一般早上歇息,午后开门做生意,直到深夜。
这会儿百花楼已经开始做生意,这时候的客人并不多,门口的龟公打着哈欠,一副困盹的模样。
楚少聿正要带人过去,郁离拉住他。
“你们从正门走,我走后门。”她提议道,既然要来捉人,当然不能从正门走,这不是告诉别人他们来了吗?
参照当初山平县的赌坊,她觉得还是走后门妥当。
楚少聿愕然,“走后门?后门不开吧?”
“不用开。”
“……”
楚少聿瞬间想到什么,突然兴奋起来,他转头对那些下属说:“你们从正门进去,最好在前头闹起来,闹出的动静越大越好,其他的就交给我。”
“这……”
下属们看着他们,有些不放心,只有两人能行吗?
别看百花楼只是青楼,楼里的打手不少,而且像这种能在京城里扎根的花楼,背后都是有靠山的,虽然不知道百花楼的靠山是谁,但他们贸然闯进去,万一被人发现,只怕不妥。
楚少聿没和他们解释太多,决定跟着郁离行事,让他们先进百花楼。
等那些下属进去后,他和郁离一起绕到百花楼的后门。
后门的墙很高,门从里头锁着,想要翻墙都翻不进去。
楚少聿盯着那墙,琢磨着要怎么进去,手臂被郁离抓住。
以为她有什么事,正要转头问她,突然身体一轻,就被人带着翻过墙头,进入百花楼的后院。
楚少聿:“……”
楚少聿神色恍惚,要不是她抓着,只怕都要摔在地上,双脚顺利着地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就这么进来了?
这么容易的吗?
来之前,他都作好心理准备,这次来百花楼找人只怕是场硬战,就怕那成老大趁机跑了。
“走吧。”郁离说道,率先朝前走。
楚少聿赶紧收敛心神跟在她身后,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郁离观察环境,因不知道成老大躲在百花楼的哪里,决定一个个厢房找过去。
这法子会耗费不少时间,不过也是最稳妥的。
这个时候,百花楼的人大多还在歇息,后院这边安安静静的,就连巡逻的人都没几个。
这也是人之常情,百花楼是男人嫖的地方,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哪里想到居然会有人翻墙摸进来。
郁离先去最近的厢房查看,推开门进去,发现厢房里绑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一身粗布麻衣也无法掩饰她姣好的容貌,就是年纪小了点,十二三岁左右。
小姑娘一双眼睛红肿得厉害,显然哭了许久。
看到两人进来,她先是吃了一惊,怯生生地问:“你们是谁?”
楚少聿拧眉,问道:“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是被家人卖进来的。”小姑娘咬唇,“兄长要娶妻,家里的银钱不够,我爹娘就将我卖到这里……”
说到最后,她忍不住又哭起来。
楚少聿义愤填膺,暗骂小姑娘的父母都是畜生。
不过这种事并不少见,自古以来,卖儿卖女的事不少,像百花楼这种地方,给钱大方,有些丧天良的父母自然愿意将女儿卖进来,拿了钱喜滋滋地离开。
郁离走过去,随便一扯,将小姑娘身上的绳子扯开。
她的脸紧绷着,问道:“你愿不愿和我们走?”
小姑娘有些迟疑,小声地问:“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我不想以色侍人,我愿意为奴为婢……”
自从被家人卖进百花楼后,因为她不听话,老鸨让人绑着她,她已经两天没吃过东西。她怕自己逃离这地方,又被卖到其他地方,不敢相信他们。
郁离道:“不用为奴为婢,你可以先去庄子里生活,学点东西,将来长大后再去找份活计养活自己。”
大不了女塾也在京城开起来。
反正镇国公府不缺钱,可以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可怜姑娘,或者像这种落难的姑娘,想必她们应该愿意去学技能,顺便也学一学体术。
郁离从郁金寄过来的信中知道,女塾开办后遇到的问题不少,并不顺利,甚至有很多姑娘明明在女塾待得好好的,却在半途被家中的亲人强行带走婚配,或者以其他的借口带走,或是自己受不住离开……
不过问题虽然多,也不能不做。
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人去做,敢为人所不为。
或许现在看不出什么结果,如此持续下去,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一百年……只要一代一代地坚持下去,总归会打破世俗定下的那些规矩樊篱。
小姑娘听后,目光落到郁离身上。
她能看出郁离是个女子,她的表情很淡然,没有说什么好听的话,也没什么保证,却莫名让人相信。
“我愿意!”她很快就坚定自己的想法,这是唯一的机会。
郁离道:“你先在这里躲着,我们还有事,等会儿过来接你。”
小姑娘赶紧点头。
等他们离开后,她朝周围看了看,然后爬到床底躲起来,等两人过来接她,一颗心呯呯呯地跳个不停。
这小姑娘只是个插曲,郁离继续去找人。
楚少聿的心情却不怎么好,像是堵着一口气,很快他又压下那股气,和郁离继续找人。
半途遇到巡逻的打手,郁离扯着他跳到房梁。
楚少聿双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巴,生怕发出动静,只觉得刺激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