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地等到半夜,郁离和傅闻宵一起翻墙出去。
国公府的守卫并不少,不过因为国公府实在太大,很多地方都没守卫,两人出去时,走的是那些无人巡逻的偏僻之地,并未引起国公府的守卫的注意。
就连镇国公府的下人都不知道,他们国公爷和夫人大半夜时一起翻墙出门了。
三皇子府和镇国公府一样都位于内城,距离不算远。
内城到处都有巡逻,为了不和那些巡逻的士兵撞上,两人走的是别人家的屋顶。
来到三皇子府附近,傅闻宵带着郁离熟门熟路地来到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然后翻墙进去。
墙后是一个偏僻的院落。
刚落地,便看到一双绿汪汪的眼睛,是一只趴在地上的野猫。
郁离看了眼那只被吓得瘫软在地的野猫,没有在意,打量周围,问傅闻宵往哪里走。
“客院在这边。”傅闻宵压低声音,指了个方向,“那边是三皇子府的几位皇孙居住的院子。”
许大夫是被带过来给断腿的皇孙医治的,应该会住客院,也可能会被安排住在皇孙的院子里,方便就近医治。
皇孙的院子那边有侍卫巡逻,两人决定先去客院看看。
已是夜深人静,三皇子府里静悄悄的,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梦乡。
客院这边的灯火仍未熄灭。
两人过来时,发现客院有一间厢房的灯还亮着。
蹲在墙头上,郁离盯着亮着灯的厢房,朝那里指了指,表示去那边瞧瞧。
等巡逻的侍卫离开,两人从墙头翻下来,悄无声息地穿过花木葱郁的院子,来到亮着灯的厢房前。
厢房的窗是开着的,两人来到窗边,朝里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名老者坐在桌前,整理桌上的药材。
是许大夫!
郁离心弦一松,直接翻窗进去。
傅闻宵也跟着翻进去,并转身将窗直接关上,迅速地离开窗边位置,以免影子出现在窗棂上,被外头起夜的下人瞧见。
许大夫听到关窗的声音,下意识转头,当看到突然出现在屋子里的两人,吓得差点就叫出声。
郁离倏地来到他身边,捂住他的嘴。
“许大夫,别出声。”她小声地说。
许大夫脸上的惊吓很快消失,朝她比划了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她松开手,他小声抱怨道:“你这丫头,力气未免太大了,差点让我没法呼吸。”
昨天在街上见到郁离,这会儿又见到她,他并没有太惊讶。
郁离有些不好意思,“那我下次轻点。”
她觉得自己已经放轻力道,不过对老人家来说,可能还是重了点,以后得注意。
许大夫好奇地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怎么过来的?”
“翻墙进来的。”
“翻——”
许大夫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脸上的表情很震惊,这里可是皇子府,他们居然就这么翻墙闯进来?
事实上,他们还摸到这里,就这么找过来。
外头静悄悄的,没什么动静,可见两人并未惊动三皇子府的那些侍卫。
许大夫很快镇定下来。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目光落到傅闻宵身上。
以前他就怀疑,这位傅郎君的身份不同寻常,没想到他的来头比自己想像中要大。
许大夫也是昨天来到三皇子府时,方才知道这次请他进京的居然是三皇子。
他没想到,自己一个籍籍无名的医者,会被三皇子派人千里迢迢地从南地请过来,给一名皇孙治腿。
当时他还怀疑,自己的名气有这么大吗?连远在京城的三皇子都听说自己的名声。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原因,原来都是因为傅闻宵之故。
这位曾经的镇国公世子——现在的镇国公。
世人都以为,镇国公世子当年是被他所救,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然成为世人眼里的神医。
傅闻宵面露出歉意之色,低声道:“许大夫,很抱歉让您遇到这些事。”
他虽然留了些人手在南地,不过大多都是为保护郁离的家人。
许大夫作为一名乐善好施的医者,在南地那边极受百姓们敬重,不会有人故意为难他。医术高超的好大夫素来难得,就算再丧心病狂的人,也不会轻易对这样的大夫出手,毕竟没人能保证会永远不生病,亲朋好友不会生病。
是以他从未担心许大夫的安危。
再加上南地离京太过遥远,京城有这么多好大夫、有那么多御医,应该也不会有人特地去南地找个名不见经传的大夫。
偏偏三皇子居然派人去了。
从中可以看出,三皇子确实很疼爱康侧妃所出的第三个儿子。
为此不惜将许大夫从南地请来,要给他治腿。
许大夫摆手,“算了,我人都来到京城,说这个干啥?”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那些龙子凤孙,就算他们将你杀死了,也无处去申冤,何况对方只是让人将他带到京城,找他去治病。
这事他根本没法拒绝。
郁离问:“许大夫,你真的能治好三皇子府里皇孙的腿吗?”
“哪可能?”许大夫直言不讳,“他的腿是被马踩断的,骨头都碎了,而且都过这么久,就算我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帮他将骨头接回来,让他恢复正常。”
“那三皇子岂不是要迁怒你?”
“是啊!”许大夫叹道,“我昨儿就和三皇子说,我先试着治,能不能治好还得看后续的情况。”
郁离:“……”看来这老大夫还挺懂得变通的。
许大夫瞥她一眼,“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虽然这把年纪了,还没活够呢,有很多事想做。”例如眼前的这位傅国公,他就想知道,当初他那寒毒到底是哪位高人所治,又是怎么治的。
为了这事,他真是心痒难耐,只怕到死都要惦记着。
可惜,傅国公似乎没有为他解惑的意思。
郁离开门见山地问:“许大夫,你要不要跟我走?”
“走?去哪里?”许大夫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郁离如实道:“去国公府啊,等以后没事了,我们再送你回南地。”
许大夫有些心动,如果去国公府,确实不用担心治不好皇孙的腿要被三皇子迁怒。
可是……
“不成不成,这么一直躲着,见不得人似的。”许大夫道,“三皇子答应过我,如果我能治好皇孙,还会给我建个医馆,让我在医馆坐堂行医……”
他一辈子都在救人,要是让他躲起来不再行医,对他而言实在难受。
虽然三皇子给他的承诺可能没办法完成,不过他能拖一迤,这期间可以趁机向三皇子提出,让他空闲时到外头医馆坐堂,还是能继续行医的。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
郁离有些迟疑,虽然她想将老大夫带走,但也不能枉顾他的意愿。
这时,傅闻宵道:“许大夫若是想继续正常行医,自然也有其他的法子。”
“什么法子?”许大夫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知道这位的身份后,他现在看傅闻宵便多了些信任,觉得这京城里,唯一能让他脱离现在处境的,也只有这位年纪轻轻的国公爷。
郁离也看向傅闻宵。
傅闻宵朝她笑了笑,没有回答许大夫的话,而是道:“如此,需要许大夫耐心等上三日。”
三日而已,许大夫还是能等的。
他毫不犹豫地应下。
有了傅闻宵这话,许大夫心情轻松许多,便开始赶人,“你们赶紧走,别被人发现了。”
想到两人是翻墙进来的,他就胆战心惊,生怕他们被三皇子府里的人发现。
三皇子不是什么善茬,听说他和镇国公不和,要是他知道镇国公居然夜闯他的府邸,三皇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比起三皇子,许大夫自然是向着傅闻宵的。
这些年他和傅闻宵经常打交道,看过他最虚弱的样子,亦知他的为人,不管外头有多少关于傅闻宵不好的传言,他都觉得是外人以讹传讹的多。
他活了这么多年,啥事没见过,这点分辩能力还是有的。
郁离道:“那行,我们先离开了。”
眼看他们要翻窗出去,许大夫赶紧叫住他们,“你们等等,我先出去看看有没有人。”
他真是为他们操碎了心,但想到他们是为自己而来,又不好说什么。
“许大夫,不用你忙,你在屋子里待着,现在外头没人。”郁离拉住他,“我们不会有事的。”
许大夫转头看着她,突然问:“傅娘子,其实傅郎君……傅国公是你救的吧?”
郁离一脸无辜之色,“诶?你怎么会觉得是我救的?”
难道她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应该没有吧?
傅闻宵不动声色地看过来。
“我猜的。”许大夫嘟嚷,“如果不是真的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我实在想不出,到底是谁能救他……他那样的情况,是绝对救不了的……”
他这辈子遇到最奇怪的病患,要数傅闻宵和郁离两人。
当时他们的情况,真的无法用正常的医理来解释,甚至有时候,他有种错觉,可能这一切和郁离当初昏迷的那几天有关,当她昏迷醒来,她的身体恢复的速度简直就是奇迹,堪称脱胎换骨,好像郁离的身体里有什么秘密一样。
这是他作为一名医者的直觉。
郁离道:“可能是他自己痊愈的呢。”
看到她一脸认真的模样,认真得许大夫差点要相信了。
傅闻宵噗的笑出声,见两人转头看过来,赶紧收起脸上的神色,默默地当个哑巴。
许大夫一言难尽,鬼扯的自己痊愈,一个中毒快要死的人,到底要如何自己痊愈?
他行医一辈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例子。
-
和许大夫道别,两人翻窗出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和来时一样,他们无惊无险地回到镇国公府。
三更半夜,也不好叫下人伺候,两人就着净房里已经冷却的水洗漱,然后上床歇息。
躺在床上,郁离好奇地问:“宵哥儿,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傅闻宵道,“就是如实和圣人禀报,由圣人来作主。”
郁离没想到他居然要请老皇帝出面。
不过确实可行,老皇帝是唯一能压制三皇子的人,老皇帝都开口,三皇子想扣留人也没办法。
她又道:“可是,许大夫应该不愿意进宫吧?”
比起在宫里当太医,她觉得许大夫更愿意在民间救治那些百姓。
傅闻宵笑了笑,“放心,不会留他在太医院的,以许大夫现在的年纪,他也不适合待在太医院。”
他将人搂在怀里亲了下,“你不用担心,这事交给我。”
听他这么说,郁离决定不去想了,由他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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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傅闻宵将许大夫带回国公府。
看到许大夫,郁离疑惑地问:“许大夫,你怎么来了?”
许大夫笑眯眯地说:“我先在你们这里待些日子,过段时间就去康乐堂那边坐堂,准备在京城待上一段时间。”
郁离听后,总算放心了。
不是要将许大夫藏起来就好。
周氏对许大夫的到来也很惊奇,得知许大夫居然被三皇子派人带进京,觉得是他们连累了他,颇为愧疚。
“没事没事。”许大夫是个豁达的,笑着说,“我老早就想来京城瞧瞧,这里的大夫多,能和他们交流也是幸事一件。”
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他在宫里不仅见到老皇帝,老皇帝还准许他日后可以进宫,和宫里的那些御医们交流学习。
这对一个民间大夫而言,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傅闻宵和郁离说:“我在圣人面前提了许大夫,圣人对许大夫也很好奇,便让人去三皇子府里将他宣进宫。”
至于当时三皇子的脸色,就不必说了。
他和那些皇子素来不合,早就得罪三皇子,再添一桩也没什么。
许大夫被宣进宫后,老皇帝也询问许大夫能不能治皇孙的断腿,许大夫自然是直言无法治。
对此老皇帝反应很平静,说既然不能治,就让三皇子别扣着人。
如此,傅闻宵光明正大地将许大夫带走。
郁离听后,忍不住看他,说道:“老皇帝……你舅舅可真疼你。”
傅闻宵笑着点头,“这么点小事,他素来会依我。”
其实老皇帝决定将许大夫交给傅闻宵,还有一个原因,他不信任那些儿子,也不信任宫里的太医,万一哪天他的身体出事,还得靠傅闻宵。
难得有个医术好的民间大夫,那肯定要将人送到傅闻宵这儿留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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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三皇子确实为这事气得不行。
回到府里,他就破口大骂,将书房砸了一通,然后站在一片狼藉的书房里继续骂。
守在书房外的幕僚们臊眉耷眼的。
三皇子骂得实在太脏,可见这次确实气得狠了。
但也无济于事,只要老皇帝仍是偏着傅逍,这些皇子就拿他无可奈何,就像这次的事。
三皇子发泄一通,仍是余怒未消,将外头的幕僚进来,让他们想办法给傅逍一个教训。
幕僚们面面相觑,一脸为难。
傅逍刚回京,他们也没有他的把柄,就算有,只怕偏心的老皇帝看都不会看一眼,一味地偏袒傅逍,想给他个教训根本不行。
这时,一个幕僚迟疑地说:“听说傅国公与夫人夫妻情深,不如从他夫人那里着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傅逍就像属乌龟的,让人无从下手,唯一的弱点估计只有他那夫人。
他们也没想到,傅逍明明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居然对他夫人一往情深,如今京城里谁不知晓,镇国公傅逍对他夫人如何宠爱,甚至还向圣人讨要一匹马王,据说要送给他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