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7月27日,朝鲜义兵的首领和朝鲜人民党的领导者终于同意坐下来和日本进行谈判。在保证了朝鲜铁路的安全之后,日本同意以双方现在的实际停火线作为分割线,承认了北朝鲜自治区的存在,在革命委员会的代表见证下,双方于7月30日中午在哈尔滨日本领事馆内草签了停战协议。
对于不愿臣服于日本的朝鲜人来说,这无疑是一大胜利,至少他们不必再继续逃亡出国了。而对于日本人来说,虽然向朝鲜人低头很丢脸,但至少他们终于解决了外部的麻烦,现在可以专心处理国内的问题了。
在协议签署完毕之后,落合领事这才向革命委员会的代表沉重的告知,明治天皇于今日凌晨零时四十三分因病去世了。王葆真听了也是一愣,和吴川有所不同,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对于明治天皇有着一种莫名的崇拜感,因此他立刻心情沉重的向落合领事表示了哀悼之情。
落合随即对着王葆真说道:“原本在这个时候我不应该向你提出什么要求,但是陛下临去之前还是一直挂念着东亚未来之安宁,而我国重臣以为东亚未来即取决于我国和贵方的关系。
因此鄙国重臣元老极希望吴君能够前往东京一行,就东亚之未来做一个极真诚的探讨。而吴君若是能够亲自前往东京吊唁,也可缓和我们双方之间的关系,让日中两国民众安下心来。不知王君可否为我转达这一邀请?”
王葆真思考了一会,方才谨慎的回道:“这事恐怕不是我所能够决定的,就算是吴主席自己也未必能够定的下来。虽然眼下关外是和平了,但是对于革命委员会来说,却是万事待兴,我以为吴主席短时间内是离不开的。”
落合略略沉思了数秒,便恳切的说道:“我国邀请吴君东京一行,实是出于真心诚意。若是短时间内吴君抽不出时间,那么推迟一两个月也不是问题。还请王君转告吴君,以今日之世界大势,日中互相敌视下去殊为不智。中国不是有句古语么,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更何况现在我们周边还不止一个渔翁……”
王葆真带着半信半疑的心理返回了吴川的办公小楼,向其汇报了落合领事的邀请。吴川默不作声,只是在一张信纸上涂抹着,过了好半天才起身把手上的稿纸递给他说道:“日本想什么其实并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先做好我们自己手上的事。你帮我看看文字上有没有问题,要是没有就交给电报处发北京总统府吧。”
王葆真取过稿纸扫了一眼,便从桌上拿起了铅笔涂抹了几处文字,这才交还给吴川说道:“主席看看可妥当吗?那么要我回绝落合领事吗?”
吴川拿过稿纸一目十行的扫视了一遍,就点了点头说道:“这样就很好了,你帮我拿出去发了。暂时先别回绝,拖延几天再说,俄国人在巴尔干半岛似乎快动手了,等俄国人无暇关注远东的时候再说。而且我们也不清楚,明治去世之后日本的权力中枢会不会重新洗牌,那就更没有必要这么着急去同他们谈了。”
王葆真向吴川点头答应了一声,便伸手拿过了吴川递给自己的草稿走了出去,很快电报就变成了电信号传往了北京城。
当签押房内办公的杨度接到电报去找袁世凯的时候,袁世凯此时正同杨士琦私下交谈着,“杏城,关外的事弄的怎么样了?”
此时正是三伏天气,外面赤日炎炎暑热难耐,但是这总统府的花厅内却阴凉无比,还时时有清风送来,让人心旷神怡。只是杨士琦今日却感觉燥热的很,一碗冰镇酸梅汤下了肚,也没压住身上的汗水。
听到袁世凯漫不经心的问话,他却依然是恭恭敬敬的回道:“事情办得不大顺利,张绍曾见了人但没有收下礼物,话虽然说的客气,但是对于是否听从中央命令一事完全不提。
蓝天蔚不仅拒绝收礼,连门都没让人进,他说自己和总统之间并无私交,若是总统有什么命令可以直接下达公文,不必私下勾连。
吴禄贞则是把人叫进去训斥了一通,丝毫没有给大总统面子。只有那个冯德麟,见了人也收了礼,也愿意投靠大总统,但他要求除了一个师的编制外,每个月中央再补贴他六万大洋,否则难以说服手下的弟兄。”
袁世凯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语气不善的说道:“不过是个胡子,也敢朝我狮子大开口。把辽西这块地方给他已经够可以的了,还要我一年补贴72万大洋,我北洋一个师,一年也不过才300万大洋,他这千把乌合之众也配要一年72万大洋加一块地盘?”
杨士琦连忙劝说道:“反正也不过是空口白话,只要他反了革命委员会,难道还敢再得罪我们北洋不成?我看比照着革命委员会,每月给个3、4万补贴也就够了。不过我现在更担心,我们这补贴未必发的出去。”
袁世凯顿时有些惊讶的看着他追问道:“为什么会发不出?难道这冯胡子还敢和我两面三刀,向吴畏之卖了我不成?”
杨士琦摇了摇头说道:“倒不是大总统担心的这个,而是据我们的人回报,这冯德麟手下既无操练也无军纪,整日上街喝酒赌博打架,完全是一副山寨作风,辽西百姓颇多怨言。
但是过了辽河之后,社会秩序就突然大好,街头不仅看不到军士出现,连无所事事的街头混混都看不到了。城里乡下不是在修路就是在修水渠,有老百姓在修,也有军人在修。不管是军人还是老百姓,一举一动都极有章法,并无糊弄了事的态度。
因此回来的人说:冯德麟所部不要说攻过辽河,他们能够守住辽西就不错了。据说辽西的绅民已经数次向奉天和哈尔滨求告,要求革命委员会尽快过来接手辽西民政,约束冯德麟的部队。冯氏能够投靠我们,恐怕也是担心被革命委员会夺了他的职位吧。”
袁世凯面色更是阴沉了下去,他叹了口气说道:“世道不靖,人心不古啊。这手里有几杆枪,就想要割据地方做草头王,南北都是一丘之貉。”
杨士琦张了张嘴,终于还是一言不发的闭上了嘴。袁世凯叹完气就醒悟了过来,他赶紧向对方解释到:“我到不是堕了志气,只是一时有感而发,忧惧我国为何如此多灾多难。
好不容易建立了民国,原以为国家能够缓上一口气了,这各地诸侯就又想要更上一层楼了。不过他们不管再怎么蹦跶,我也要一一将他们摁死在脚下,好教天下人知道,只要我老袁在一天,这天下就乱不起来。话说,这革命委员会手中有多少人马了?”
杨士琦想了想说道:“具体多少尚未算过,不管根据送回了的情报和共和日报上刊登的文章来看,日本人退回关东州的时候,整个东三省大约20余万人马是有的。
不过在革命委员会和日本停火之后,他们就一直在整编部队,然后把裁剪下来的人员调去松嫩平原开垦或修路去了。这么一番精减下来,大概正规军15万人是有的,然后就是安插于各地的守备部队约三万余人,总数大概18万人左右吧。”
袁世凯在心下算了算,便皱起了眉头说道:“如果这些军队和我北洋拿一样的军饷,这一年也要小四千万,东三省往年最多也就收入3000万,他们撑得住?”
对于袁世凯的疑问,杨士琦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了,过了好半天才说道:“都说革命委员会身后站的是俄国人和德国人,我看这是一句实话啊。若非如此,吴畏之恐怕是养不起这样一只部队的。”
袁世凯半信半疑的说道:“就算如此,他们到底图个啥?俄国人也没从吴川这里拿到多少好处啊。德国人倒是在东北投了不少钱,但是东北的土地真这么值钱?为什么我们借点钱就这么难?”
就在杨士琦无言以对陷入沉默的时候,杨度终于拿着电报走到了花厅阶下,袁世凯这才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起身把杨度迎入了花厅内。
听说杨度是给自己送吴川的回复电报来的,袁世凯不免点了点头道:“那就劳烦皙子念一念吧,畏之都说了些什么?”
杨度迟疑的看了一下手中的电报,才张口说道:“吴畏之拒绝了东三省三位都督的任命。他在电报上说,民国即成自当军政分离,因此三省都督可改为三省省长。
宋小濂虽然熟悉边情,但是眼下他执掌东三省革命委员会的财政之务,难以再下去主政一方,因此他建议任命孟继周为黑龙江省长。吉林都督孟恩远可改任为吉林省长。至于他自己才德浅薄,阅历又浅难以主政奉天一省,因此他建议任张榕为奉天省省长。又满清已亡,奉天省当恢复旧名辽宁,奉天城则恢复沈阳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