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汉口英租界内,守着一处街口的革命军上等兵李忠实拿着步枪指着对自己大呼小叫的外国男子说道:“回去,回去房子里,听不懂中国话吗?”
站在英国太古洋行前的职员翟思礼当然听得懂中国话,但他并不乐意听从一名中国士兵的指挥,虽然这名中国士兵穿的很整齐,体格也很健壮,并不像他之前见过的那些叼着旱烟枪,穿的脏兮兮的中国士兵,但这也还是一名中国人。
在中国,一名中国人是不敢得罪外国人的,否则就会引起外交纠纷,倒霉的只会是他们。因此翟思礼毫不在意指着自己的步枪,一脸不屑的用英语骂道:“滚开啦,中国猪,现在是下午茶时间,我要去喝下午茶,你这个中国猪最好识趣一些让开路,不要拿着玩具在这里玩耍,赶紧回你妈妈的怀抱里……啊。”
正说的开心的翟思礼被一脚踹了出去,躺在地上的他非常愤怒的转头去寻找袭击自己的人,结果身上又被踹了好几脚,这下他被踹的连血沫都吐出来了。就在他晕头转向的时候,一名军人蹲下抓着他的头发,用一种类似于意大利口音的英语对他说道:“英国猪,你最好老实一点,我在意大利干过奥地利人、意大利人和法国人,就是还没有干过英国人,但我不介意在这里补上这一课。”
翟思礼被殴打的近乎晕过去了,根本没怎么听清对方在和自己说什么,不过洋行里的英国人发现外面出现了冲突,顿时都冲了出来,大声喝止中国军人继续攻击翟思礼。
葛思成放开了翟思礼的头发,然后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军装,这才转身看着背后对自己大呼小叫的几名英国人,彬彬有礼的用中文问道:“有会说中国话的吗?”
一名留着短胡须的英国人,看着葛思成很是愤怒的问道:“你为什么要袭击太古洋行的职员?”
葛思成瞧了一眼躺在地上卷曲着身体的英国人,然后纠正了对方的指责道:“我想你应该看的很明白,我并没有袭击他,只是在殴打他。另外,这里只有我能问话,现在我问你。你是太古洋行的什么人,能代表太古洋行吗?”
这位留着短胡须的英国人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葛思成,虽然他能看出对方身上军服和标志代表着军官的意思,但也依然只是一名低阶军官而已。他不明白对方怎么敢冒着引发外交纠纷的风险殴打一名英国人,不过看了看周边围着自己这些人的几十名士兵,他选择了不吃眼前亏。
“我是太古洋行汉口分部的副经理怀特。凯恩,我不知道您想要做什么,但是你现在殴打的这位先生,是本洋行的高级职员翟思礼,我会向中国政府和你的上级投诉你的暴行的,你最好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葛思成不以为然的看着他说道:“那么凯恩先生,我以国民革命军第152师的名义通知你,鉴于英国水兵上岸袭击了租界外的中国群众,我们认为贵国正在向我国发动了战争行为。
因此,从现在开始,汉口地区将进入军事管制期,在贵国没有向我国就水兵袭击普通中国民众事件作出合理的解释之前,汉口的英国侨民都将暂时被管制。
我希望你最好不要给我找麻烦,战时期间对我军存有敌意的敌对人员,按照欧洲战场的规矩,我们是可以进行战场清理的。
现在,我受命接管太古洋行大楼。你可以把大楼里的人都集中到一楼大厅了,顺便让人把这位翟思礼先生抬进去,看起来他暂时还死不了。”
英国水兵上岸驱散江汉关前的中国示威人群,怀特。凯恩当然是知道的,他刚刚在顶楼观看到这一幕时,还请了同事们喝了杯酒,以庆祝大英帝国的荣光再次照耀于中国。虽然结局有些虎头蛇尾,中国人出动军队和水兵对峙,最终英国水兵不得不退回了租界,但是怀特。凯恩只是以为故事到此结束了,而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中国军队冲入租界的剧情。
他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位笑意盈盈,眼中却冷酷无比的中国军官,只能在心里暗骂一声伦敦的那些官员真是蠢货。他心里想着,他们怎么能让这些有色人种去欧洲战场杀死白种人,瞧一瞧这个去过欧洲战场的中国军官吧,在他的眼里,他们这些白种人也是属于可以杀戮的对象了。
明白不能用自己英国人的身份压制对方后,怀特。凯恩就服从了对方的命令,一边让人把各楼层的人员叫到大厅,又让人把翟思礼抬回了太古洋行。
就在他往大楼走去时,他又听到了身后那些中国士兵向这名军官的恭维,大意是他可真是勇敢,连外国人都敢打。而这位军官则毫不掩饰的对士兵们夸耀道:“几百万、几百万的人在欧洲死去,也没看到他们有多了不起。我曾经用一个炸药包炸塌了一个山洞,里面至少埋葬了几十人。
这些外国人的命也贱,杀死他们一两个他们国家会抗议,但你要杀死他们几百上千个,他们就会觉得这只是战场上不可避免的损失了。所以,有什么可怕的?只要中央政府不偏袒这些外国人,我们没必要害怕他们。”
当太古洋行的人都集中在一楼后,葛思成一边命令留下两人看管这些太古洋行的职员,一边则带着人跑上了楼,开始建立监视周边街道的狙击阵地了。
在汉口英租界总巡捕房前,一辆坦克把炮口指向了紧紧关闭的大门。109师一营营长黄宝,一边让人对巡捕房内的人喊话,一边布置着街垒。他一丝不苟的遵照着城市作战的要点,控制高点,排查街区,分割街道,禁止人员出入。
在革命军强大的压力下,巡捕房内的巡捕们终于打开了大门,向革命军交出了武器,黄宝立刻接收了巡捕房内的人员登记记录,对租界内各住户进行分类。
整个汉口英租界内,只有英国领事馆没有被军队闯入,但是在领事馆外围,中国军队也设置了两道禁止出入的监视哨。领事馆内的英国人不是暴跳如雷,就是惊慌失措,甚至已经开始焚烧文件了。英国汉口领事除了继续向北京公使馆发电报求救,和向湖北省政府发电指责投诉外,几乎没有什么可做的了,因为他们没法和进入汉口的革命军指挥部进行直接的交流。
于此同时,站在日本租界领事馆塔楼上的日本军官松本侠和宫崎正美,正密切的关注着英租界和江上英国军舰的动静。在俄国留学时见证了十月革命爆发的宫崎正美,看着天上不断盘旋的飞机,和英国军舰开向江中躲避的行动,不由双手按着栏杆感慨的对身边的友人说道,“大英帝国的时代已经落幕了啊,新的世界正在徐徐拉开帷幕。”
主攻中国风俗调查的松本侠,手中拿着望远镜,有些惆怅的看着远方英租界道,“真想不到,英国居然会对连一艘战列舰都没有的中国退让。看来这场战争对于英国的打击,超出了我们的想象啊。”
宫崎正美却对他说道:“你要是坐一趟满洲列车,就不会这样想了。从哈尔滨到大连的铁道线两旁,除了成片的良田之外,就是连绵不断的烟囱和成片成片赤练瓦修筑起来的厂房。中国人在满洲修建的工厂就像是在种大豆,几乎就没有边际。
英国人只是做了一个必然的决定,哪怕他们没有经历这场战争,也不可能战胜共和党的,他们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摧毁共和党的机会。从本次欧洲的战争来看,今后的国家实力必将取决于工业,那个国家的煤炭和钢铁产量越多,那个国家的战争潜力就越大。
在满洲被开发之后,中国至少就初步具备了拥有总力战的基础,再加上中国的人口,英国不可能战胜这样一个大陆国家的。假如英国有这个能力的话,那么他们就应该先消灭俄国的布尔什维克了。毕竟,现在的俄国人正威胁着印度和中东地区。”
松本侠也赞成的说道:“是啊,俄国的布尔什维主义确实厉害,他们不仅打破了协约国对苏维埃俄国的绞杀,还能这么快恢复战前的大部分疆土,并且还向印度和中东进了一步。
中国人现在对于布尔什维主义也越来越感兴趣了,不少激进的知识分子认为,只有布尔什维主义才能真正的让中国恢复独立自主的地位。共和党的声望,在南方越来越响亮了。这一次他们再逼退英国人的话,恐怕就真的没有什么人敢再出来挑战共和党了。”
宫崎正美叹了口气道:“英国要是被中国人赶跑了,那么我们在中国的时间也不多了。看看他们的武器,我们已经落后于中国军队了。”
松本侠也只能苦笑着说道:“汉阳铁厂曾经是中国最大的炼钢厂,我国一度想要将其变为本国钢厂的生铁提供者,但是在共和党的牵制下,这家炼钢厂还是保持了独立的炼钢体系,只是它的年产能也还是没能破十万吨。相比起我国年产80万吨钢的产能,我国虽然后发却跑在了中国人的前面。
但是,中国在北方各地修建的钢厂,据说总产能已经超过200万吨了。而且在战争结束,钢铁价格不断下跌的今天,共和党却依然大举修建新高炉,还从澳大利亚运来了高品位的铁矿石。据说澳大利亚发现的铁矿山,甚至不亚于美国苏必利尔湖铁矿的储量,2年内就可以稳定高产的向中国提供铁矿石了。
这样一来,中国年产钢铁的产能将会进一步把我们拉开啊。他们现在所研制的坦克,正说明了中国人钢铁的富裕。我们甚至都找不到一个稳定的铁矿石来源,又如何能够同中国展开工业上的竞争和军备上的竞争?”
宫崎正美沉默了许久后说道说:“英国人也是自作自受,谁让他们试图把所有好处都掌握在白种人的手中,宁可让荷兰人占着印尼群岛,让美国人开发澳洲的资源,也不让我们分享这些地方的殖民利益。我倒是觉得,石原说的对,东西方迟早会有一场大战。西方的人口这么少,却占据了地球上最多的资源,东方的人口这么多,却只能得到少少的资源,这一点都不公平。”
松本侠想了想点头认同道:“确实如此,既然英国人已经不再是那个日不落帝国了,那么他们就该把自己吃不下的土地交给还在饿肚子的人,而不是强行霸占着这些地方。说到底,这些地方不也是他们之前凭借着武力抢来的吗?凭什么不让有需要的人去开发。”
宫崎正美点了点头说道:“下去吧,英国人没戏了,他们只能靠着抗议来挽回脸面了。我看,我们有必要给军部写一份报告,东京那些老头子报告一下,英国人今天的丑态……”
汉口的中英冲突让北京英国公使馆大吃一惊,但正如日本人所言,他们现在除了抗议之外并无什么可做的。而两天后,九江英租界一名英国人试图拒付给鞋童擦鞋的费用时,激发了边上的九江市民,于是本就对九江英租界怨气满腹的十余万九江市民冲入了英租界,把英租界内的水兵和侨民都驱赶到了军舰上去。
英国公使馆参赞麻克瑞抵达汉口,终于找到了指挥革命军的邓振镛,开始了汉口事件的正式交涉。邓振镛对其提出的要求,让麻克瑞感到难以接受,因为对方不仅要收回汉口和九江的英国租界,还要求英国军舰今后不得进入长江。
麻克瑞当然不能答应如此令大英帝国难堪的要求,禁止英国军舰在一个主权国家的内水航行,居然让这些英国外交官觉得是荒诞和无礼的,邓振镛也就失去了和麻克瑞谈判的兴趣,转而把谈判交给了陈澄、董用威。
英国驻华公使也知道北京约束不了邓振镛,为了防止事情滑向一个难以控制的方向,革命军开始在安徽、湖北建立了大量的飞机场,然后开始了高密度的长江巡航训练。1月8日,从蚌埠起飞的战斗机越过南京抵达上海,在上海上空绕了几圈才返航。
英国人这下就有些难堪了,这意味着中国不仅可以在武汉进攻长江上的英国军舰,还能袭击停泊在黄浦江上的英国军舰。埃斯顿爵士把问题上交给了伦敦,英国外交大臣乔治-寇松约见了吴川,但是吴川拒绝了来见他,因为他只是代表中国政府参加巴黎和会,而不是受命前往英国办理交涉。
当然,陈友仁对英国外交官员的回复中,暗示了对方,乔治-寇松的地位并不足以让吴川上门拜访。以帝国主义者闻名的乔治-寇松得到了属下的回报后并没有发怒,而是冷静的给吴川打了一个电话,表示要以私人身份上门拜访,这一次吴川表示1月10日下午2点,自己有一小段空闲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