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迷离,石棺内仿佛染上了一丝淡淡的血红,众人望着空荡荡的石棺,惊愕得目瞪口呆,半晌,谁也没有说话。
“莫非看花了眼么?”有福开口打破了沉默。
“不可能我们所有人全部都看花眼了。”秦书记断然否定道。
“有鬼……真的是有鬼了。”郭镇长胆怯的小声嗫嚅着。
费道长平时挂在脸上的微笑没有了,面目表情异常的严肃,他眉头紧锁着,没有吭声,纵身跃下至土坑内,犀利的目光搜索着石棺的每一个角落。
他在石棺底上发现了一行古朴遒劲的小字,字体是秦小篆,像是四句偈语,“彼尸尔尸,无尸无气,相尸何求,鬼壶祝由……”费道长轻声的吟了出来,同时鼻子中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莫名的气味儿。
“费老,您在叨咕什么呢?”秦书记不解的问道。
费道长恍若不闻般,嘴里不停地重复着那四句偈语,然后摇着头,仰脸望着明朗的夜空,喃喃道:“秦小篆始于李斯,当是1700多年前,而这风后石棺,却已有近五千年了,棺内又如何刻上了秦代小篆呢……”
费道长双手用力将石棺盖上,然后飞身跃到了坑上,仰天苦笑道:“唉,此风后石棺早已经被盗过了。”
“盗过了?费老不是没有发现有破土的痕迹么?”秦书记疑惑的说道。
“贫道不但知道盗墓的时间,连盗墓之人是谁都一清二楚。”费道长自信的说道。
“是谁?”秦书记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费道长微笑着说道:“首先,此石棺的主人确定是风后无疑。”
“费老,您如此肯定么?”秦书记半信半疑的问道。
“此石棺为整块斜长月光石雕凿而成,如此巨大的整块月光石是极其罕见的,贫道俯身石棺上的时候,从某个角度望过去,可以看见漂游波状的蓝色晕彩,因此断定这是月光石,别名‘六月生辰石’。此月光石棺并非由铁器或青铜器所凿就,而是以比月光石硬度更高的石质工具生生给砍戕出来的,困难之程度可想而知,若是能用上青铜铁器工具,则会省时省力得多了。青铜器出现于公元前2000年的夏商时期,铁器就更晚了,所以这座石棺应早于青铜器出现的时候,符合轩辕黄帝新石器时代的生产水平,况且石棺盖上面刻着的甲骨文,写的就是‘风后’两个字。”费道长解释道。
“嗯,有道理。”秦书记听了不住的点头。
费道长继续说道:“但是,此处绝不是当年风后下葬的地方,而是有人盗走了风后的遗骸,然后将石棺移至了这里,目的就是布下这个‘鬼抱香’的风水迷局,荫庇后世一族。”
“您是说……”秦书记似乎明白了。
“不错,盗墓者正是1700多年前的东晋大易数家郭璞。”费道长幽幽说道。
“这里只是个空棺?”郭镇长松了一口气。
“月光石棺能从不太深的地底下吸取月华,贫道推测,郭璞当年埋葬此棺时,入土不过尺许而已,千年来的自然沉降使其下沉到了两米以下,再深的话恐怕就不起作用了。”费道长分析道。
“若是没有尸体,那些白色的地阴气又是从何而来的呢?”秦书记仍是一头雾水。
“这个么……”费道长踌躇道:“月光石棺是可以攫取到月亮的一些阴气的,但还不足以形成包裹老宅之势,莫非……”
“莫非什么?”秦书记追问道。
费道长想起了石棺内闻到的那股似有似无、淡淡的莫名气味儿,但那只是猜测……沉吟了片刻,他说道:“棺盖上镂空了一个‘蛊’的易经卦象,地气就是从那些阴阳爻空洞里冒出来的,总之,易数博大精深,贫道也不曾完全明白。”
“那么,当年郭璞会把石棺内风后的遗骸藏到哪里去了呢?”秦书记困惑的问道。
“世上恐怕只有郭璞的嫡传后人知道了。”费道长回答。
“你是说‘匿风图’?”秦书记若有所悟的说道。
“不错,郭璞藏起了风后的遗骸和其它的随葬品,具体的地点标明在了匿风图‘里,让自己的后人恪守秘密,世代相传,为防止战争瘟疫等天灾人祸,他布下了这个’鬼抱香‘的风水迷局,荫庇子孙躲过东晋以后历朝历代的灾祸……”
有富“噗嗤”一乐,忙又闭上了嘴巴。
费道长目光望向了有富,颇有不悦地问道:“你笑什么?”
有富只得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不明白,这郭璞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布下这么大的一个局呢?难道几千年前的风后遗骸就这么重要么?总之,整件事情于情于理都令人难以置信。”
“这个么……”费道长咳嗽了一声,支吾搪塞道:“大凡前辈世外高人,想法必然与我们有所不同……”
郭镇长这时插嘴道:“有富,有很多事情用唯物主义观点是解释不通的,譬如郭老头的尸体,我是明明亲眼看着他入殓的,四寸长的铁钉牢牢地把槐木棺材钉死了,可是他又是怎么跑到石棺里面来的呢?”
“你是说槐木棺材?”费道长惊讶的问道。
“是呀,这郭老头性情古怪,老早就预备好了寿材,我们河东从来不会有人用槐木来打棺材的。”郭镇长回答道。
“不错,民间习俗认为槐木棺材不吉利。”秦书记证实道。
费道长脸上现出了微笑:“这郭老头用槐木棺材,果然有些蹊跷,”他抬头望了望夜空,说道:“子时将过,还是赶紧填土吧。”
郭镇长目光瞥向了秦书记,悄声的建议道:“岳父,这具月光石棺,应该是很值钱的古董文物了,您看……”
“不行!照原样恢复,如此煞气的东西,你不要命了么?”费道长耳朵灵敏,闻言遂厉声呵斥道。
郭镇长吓得一低头,赶紧抡起铁锄填土。
不多时,土已回填完毕,费道长站上去踩了踩,然后表情郑重地说道:“秦书记,今晚的事情属于国家机密,任何人都不得外传。”
秦书记面色严肃的回答道:“我同有财有富兄弟俩都是共产党员,我们愿以党性来担保,此事绝不会外传。”
月色清凉,在返回的路上,费道长眯起了眼睛,山坳里向风陵渡蜿蜒而去的那股白色地气已经全然不见了,石棺开启气已泄,当年郭璞设置的“鬼抱香”传了1500多年,今夜终于断绝了。
老宅子里面的孩子们都已经睡熟,只有秦如花还时不时的站在门口,等待着他们回来。
老宅门口,郭镇长陪着秦书记和费道长乘车前去镇上的招待所过夜,有富则疲惫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和衣躺在了床上。
今夜是自己有史以来感到最诡异的一个夜晚,别的不说,这郭老头的尸首怎么就会无缘无故的跑到了地底下的古石棺中了呢?紧接着又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不翼而飞了,此事若不是亲眼所见,自己无论如何是不会相信的。
难道说,这世界上真的有鬼么?
有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想到天亮以后就要去郭老头的新坟开棺验尸,自己心中越发的忐忑不安起来,多年来坚定的无神论在他的心底里就快要崩溃了,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的灵魂,直到鸡叫二遍了,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早饭后,老宅门外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郭镇长他们回来了,还带了几名镇政府工作人员,大家扛上锄头铁锨等工具后,匆匆的奔后山坳而去。
“有富,没有家属的同意,一般不能开棺验尸,好在郭老头并无子嗣,由政府出面来做主,但也要注意尽可能的缩小影响面,你是镇上的公安特派员,如群众有意见,你要做好他们的思想工作。”秦书记指示道。
“是,秦书记。”有富应声答道。
拐进山坳,就远远的瞧见了一座黄土堆就的新坟,没有立碑,孤零零的矗立在山坡上。
“这就是郭老头的坟墓,几天前刚刚下葬,还没过头七呢。”郭镇长指着那坟包说道。
“开挖。”秦书记下达了命令。
几名政府工作人员即刻甩起膀子干了起来,县委秦书记和镇长都在场,人人都想表现自己,谁也不愿意落后。
不一会儿,黄土坑内便已露出那具槐树棺木来,那郭老头非不要油漆,所以下葬时仍旧是槐木的自然色。
秦书记目光瞥向了费道长。
费道长摆摆手,让其他人暂且闪过一旁,自己轻手轻脚的下到坑中,然后俯下身来,悄悄地将耳朵贴在棺材盖上,凝神静气的聆听着。
几名政府人员感到忍俊不已,还从未见过有人听棺材内死人动静的事呢。
费道长听了一会儿,随即将鼻子探出,凑到棺材盖板的缝隙处嗅嗅,然后跃身上来,吩咐道:“可以开棺了。”
两把铁锄塞进棺材盖板的缝隙中,然后用力压下,随着“吱嘎嘎”的响声,棺材盖一点点的撬开来了……
清晨的阳光柔和的射进了槐木棺材内,郭老头身穿灰色的涤卡中山服,足蹬深蓝色尼龙袜和黄色解放胶鞋,静静地躺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