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华声冷静的逼视着可儿,默不作声的从背囊中取出一副铮亮的不锈钢手铐,拿在手里在其眼前晃了晃,对于这种装鬼弄神的女人,必须要吓唬她才能老实。
“不可,”平原连忙劝阻道:“华声,此女好像是精神有问题,丧失了民事行为能力。再者,从一开始询问嫌疑人就应该同时做好笔录,否则在法庭上公诉方会很被动。”
徐华声嘿嘿一笑,心道,这老同学实在是过于迂腐,如果公安办案都照他这样子繁文缛节,那就啥也弄不成了。
“警官,这小女娃纯真善良,您一定是弄错了。”仙灵子在一旁好言相劝。
“你又是何人?”徐华声眉毛一竖,厉声喝问。
“贫道仙灵子,僰王山中的修行者。”仙灵子脖子一挺朗声说道。
“拿出你的身份证。”徐华声望着他,目光严肃。
“贫道已经修行了四十年,那时还没有颁发什么身份证呢。”
“身份证是公民的身份象征,领证是公民的义务,你的推托之词蒙骗不了人,我猜想大概因为犯过事儿而不敢去领吧?”徐华声话语咄咄逼人。
仙灵子面色一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了。
这种人没必要与其浪费时间,徐华声转过身来继续对可儿施压:“你的姓名全称叫什么?”
“奴家姓郭,名可儿,山西河东风陵渡人士。”可儿款款说道。
“郭可儿,拿出你的身份证件。”
“奴家虽非旗人,但也并未入籍官奴,乃是自由之身!”
“郭可儿,”徐华声震怒,“你不要胡扯乱来,现在可是警方在正式问话。”
“小女子所言句句是真,不信你可以去问和大人。”可儿一脸的委屈。
“何达人,”徐华声立刻警觉了起来,这是本案中新出现的人物,“他是谁?”
“就是正蓝旗副都统,总管内务府军机大臣一等忠襄公和珅和大人,”可儿自信的微微一笑道:“也是你们的京城九门提督大人。”
徐华声闻言顿时傻眼了,这个神闲气定的郭可儿,真的搞不好就是个精神病患者呢。
这时,平原走上前来柔声地说道:“郭可儿,别怕,我叫平原,是阆中县人民法院的法官。告诉我,你的身体状况是怎样的,曾经患有过神经系统方面的毛病吗?”
可儿莞尔一笑,将鼻梁上的眼镜扶正,然后欠身施礼,口中嘤嘤道来:“奴家除了不孕以外,其他安好。”
平原愣了愣,此刻他已然断定,此女毫无疑问是一名受过生育方面强烈刺激的精神病患者,这种例子在司法实践中并不少见。
徐华声无奈的转向了询问仙灵子:“你与这两名嫌犯是怎么认识的?”
“昨晚才初次碰面,贫道以前从未见过他俩。”仙灵子照实回答。
“那他们来这飞雾洞做什么?”
可儿在一旁插话道:“奴家与相公是受人之托,送大洛莫骨殖返乡安葬的。”
“那骨殖现在何处?”徐华声望着地上那只空竹篓追问着。
“连坛子一同葬在了悬棺之中。”可儿手指着天坑竖洞的崖壁。
徐华声抬起脑袋望向了数十米高的陡峭石壁,那里确实有几具悬棺凌空悬于崖壁之上。
“嘿嘿,”徐华声冷笑了两声,质问说:“你们是如何将陶坛送上如此之高的悬棺内?”
“是老妪帮他们送上去的。”这时,崖壁上突然转来一个女人的话音,紧接着,一道潇洒飘逸的身影轻轻的落在了众人跟前。
眼前之人一袭黑色蝉翼薄纱长裙,体态身姿妙曼,举手投足之间无不显露着千娇百媚之神韵,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头戴一黑纱面罩而不见其容貌。尽管如此,任凭何人也都看得出这必定是位倾国倾城的绝色妙龄女子。
“你又是什么人?”徐华声问道,态度则明显的柔和了许多。
“秋波老妪。”那女人的声音清脆甜美,十分的入耳。
“秋波老妪?”徐华声愣了下,这名字好生奇怪,不用说又是一位所谓的“隐士”,三无人员。
“那只盛有骨殖的陶坛是你弄上悬棺里去的?”
“正是老妪。”
“悬棺距离地面好几十米,你是怎么攀上去的?”
“咯咯咯”秋波老妪发出一连串酷似银铃般的笑声,“这有何难,当然是用轻功了。”
徐华声咳嗽了两下,清清喉咙,然后说道:“秋波老妪,我们是警察,请你摘下面罩好么?”
“前辈,您还是别摘了。”可儿心有余悸,瞎眼老汉的模样实在有点吓人。
“老妪,”仙灵子则欣然赞同,“赶快掀起面纱,让大家瞧瞧你那闭月羞花之貌,省得小女娃说贫道欺骗她。”
徐华声和平原各自咽了口吐沫,面上显得有些紧张,不自觉的相互攥着手。
“好吧,”秋波老妪淡淡一笑,口中说道:“‘眼为一身之日月,五内之精华’,孟子曰,‘存乎人者,莫良于眸子,眸子不能掩其恶。胸中正,则眸子瞭焉;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听其言也,观其眸子,人焉瘦哉。’”
徐华声和平原心中只想一睹这位秋波老妪的容貌,不料却还有这么啰嗦的出场白。
“老妪眉似青山黛,一双瞳仁剪秋水。世人若无我佛定,何苦一眼胡不归。”秋波老妪口中幽幽吟诵着,侧过身子轻拢玉指缓缓掀开了面纱的一角。
死寂,死一般的静寂,唯闻“嘭嘭”的心跳。
口干,嗓子如火燎般,只有“滋滋”的口涎。
有生以来,徐华声和平原从没见过如此美貌的女人,尤其是那清澈如秋水般的眸子,眼神儿媚媚如涟漪向外扩散开来,勾心摄魄。老妪妖冶的对着他俩眼皮轻轻的眨动一下,顿时秋波四射,热辣辣的冲击波如重锤撞击胸口,令人几乎吐血。
徐华声和平原正值青春年少,此刻就如同火种扔进了干柴堆,身体内仿佛“腾”的燃起了熊熊烈火,下体骤然膨起,相互攥着的手指指甲深深的掐进了对方的肉里而不自知。
可儿更是目瞪口呆,秋波老妪不是个瞎了眼的猥琐老头子么,何时变成尘世间罕见的美人了?
“如何,贫道没有骗你吧?”仙灵子得意洋洋的说道。
此刻老妪妩媚的一笑,秋波暗送,轻启朱唇:“两位警官,可儿姑娘天真善良,肯定不会去做违法之事的,对么?”
“对对,绝对不会。”徐华声和平原面红耳赤,异口同声的回答。
“那你们还呆在这儿干嘛?还不赶紧离开僰王山。”老妪的声音如同仙乐般动听,有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徐华声二人默默的转过身去,迈着机械的步伐走过了天生桥,径直向石洞外而去。
“两位警官,这么快就走啦?”下落水角落里,无灯教授双眼含笑,不屑的目送着他俩走出了飞雾洞。
来到洞外,凉风袭来,两人俱自打了个冷战。
“咦,我们怎么出来了?”平原诧异的说道。
徐华声半晌没说话,许久叹了口气:“此山之中的隐士果然高深莫测,你我都着了道儿。”
“那我们还要回去么?”平原问,心里有些忐忑不安。
徐华声苦笑道:“这秋波老妪道行太高,咱俩何必再去自取其辱呢,还是折返僰王山镇,我要给部里打个电话。”
两人匆匆下山,骑着摩托车回到了镇上。
街中心有家小邮政所,徐华声走进去接通了京城的公安部外线总机,平原则知趣的站在了门外。
“请转XXX分机。”徐华声压低声音说道。
不多时,话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张局长,我是徐华声。”
“嗯,此案进展情况怎样?”张局长关切的问道。
“我们一直追踪着他们来到了兴文县的僰王山,邢书记目前不知去向,那个郭可儿还留在飞雾洞里,此人精神似乎有些不大正常。另外,那些洞中修行的隐士很难对付”徐华声大致叙述了阆中出来这一路和僰王山飞雾洞内所经历的种种情况。
“僰王山飞雾洞!”
“是的。”
话筒里沉默良久,最后张局长说道:“徐华声,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就留在僰王山镇监视,切记不可上山以免打草惊蛇,耐心等候接头人来找你。”
“接头人是谁,我认识吗?”徐华声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接头暗号还是原有的标记。”张局长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徐华声走出了邮政所,平原问他:“是不是要我们去兴文找县公安局配合,彻查飞雾洞?”
“不是,部里要我们按兵不动,住在僰王山镇,等待来人接头。”徐华声回答。
“接头?”平原大惑不解,“怎么搞的好像跟地下党似的。”
两人在镇上找了家小客栈住下,按照张局长的指示安心等候来人接头。
此刻,飞雾洞内,可儿还没从惊愕之中缓过神儿来。
“前辈,怎么可能,你原来竟然是这么美。”可儿喃喃道。
秋波老妪淡淡一笑,放下面罩黑纱,问可儿道:“你们曾经在京城里犯过案?”
“可儿只是与相公偷回爹爹的遗体归乡安葬,‘子为父隐’,大清律中算不得罪。”可儿幽幽叹息。
“嗯,‘百善孝为先’,”秋波老妪点点头,转过话题问道:“可儿,邢书记返回蓝月亮谷盗壶可有把握?”
可儿想了想,说:“那个小骷髅头原本就在相公手里,是从京城前门那儿的皇上纪念堂中盗得,看着无用才送给了谷中的朱医生。”
“无用?”秋波老妪闻言不由得阖然长叹,“真是愚昧之人不识货啊,那‘鬼壶’乃是五千年前祝由鼻祖,上古黄帝之相风后氏的骷髅头,内里隐天地乾坤运化之秘,乃是尘世间至高至圣的神器。古往今来,历朝历代多少高人异士可望而不可求,只可惜风后殁的数千年里,此物再也没有露面过,江湖上惟有酒后茶余才偶尔谈起,令人唏嘘不已。”
仙灵子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尘世间竟然有此等宝物,若是邢书记能盗取回飞雾洞,可真是要大饱眼福了。
“哼哼”费叔竖起两扇大耳朵,一字不漏的听着并牢牢记在心里,兴奋得抓耳挠腮。
可儿见状轻抚它的鬃毛,柔声安慰道:“小巫,可儿知道你想恢复人身,等相公取得鬼壶回来,看看前辈有无办法。”
“这不可能,若是如此,天下之人个个岂不放弃苦修,梦想着依此捷径而坐享其成了。”秋波老妪摇了摇头。
“前辈,您不是说过鬼壶可以令人死复生的么,那么恢复失去的修为有何不可?”可儿疑惑道。
“天地之道,自有其运行之法,老妪只是听闻远古祝由术可令死者发生十八种尸变,但仍旧是尸而非人。”
可儿蓦地打了个激灵儿:“前辈,您的相貌一日两变,莫非也是条尸?”
秋波老妪怅然长叹一声,幽幽道:“老妪不是尸,只因当年练功走火入魔,才导致一人两面变异,从此便头戴面罩耻于见人。”
可儿更加惊异:“前辈,您只需让人见你貌美如花的一面不就行了,何必心生烦恼呢?”
秋波老妪苦笑不已,最后说道:“可儿,你所见只是老妪之侧脸,如今便摘下面罩让你一窥全貌。”说罢,玉手一挥将整个面罩脱下。
可儿和仙灵子俱自惊呼。
费叔则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秋波老妪的脸竟然从中一分为二,左边的半张脸肤如凝脂,黛眉凤眼,梨花带雨,秋波涟涟,倾国倾城。而右边的半张脸则虬须络腮,粗皮糙肉,瞎眼瘪眶,满面疣赘,猥琐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