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太官尴尬的一笑,说道:“西方人性情直爽,心有所想便直接说出来了,不像国人那般含蓄隐晦。”
有良微微点头,目光望向了那个文学造诣颇高的年轻人。
此刻,秋波老妪同古树云平交谈甚欢。
“焚香紫烟下,幽人弹鸣琴。
膝上横绿绮,世间无知音。
琴有秋波续,声如昆丘玉。
前弹广陵散,横月传一曲。
纤手乱白雪,凌波步仙躅。
引商银汉倾,刻羽将安欲。
弹到青弦断,谁知心所属……”
古树云平炙热的目光望着秋波老妪,口中缓缓吟道。
“秋波古琴既然如此名贵,但不知古树公子从何得来?”秋波老妪自觉面颊微热,遂岔开话题问道。
古树云平腼腆地说道:“邢姑娘可曾听闻民国时期岭南第一奇女子余美颜?”
秋波老妪摇摇头。
“此女是广东台山人,出生富商之家,自幼颇有姿色,且天资聪明,自修了国文和英文。十八岁时与开平谭姓公子成亲,婚后不久,谭家出现经济问题,丈夫不得已而远赴美国经商。余美颜由于与姑嫂不和,于是一气之下跑到了广州,自此放浪形骸,昼夜出没于赌场、舞厅和酒吧,结交了无数的公子哥们。但其生性孤傲,并非出卖色相,但凡遇到可心的男子便与之过夜,若不喜欢,即便是纵撒千金亦不屑一顾。十年间,她竟然同三千多名男子上过床,每夜均不相同,足以惊世骇俗,因此被誉为‘民国第一奇女子’。”古树云平说道。
秋波老妪闻言幽幽叹息着:“自古红颜多舛途,但她也算是另类了。”
“邢姑娘所言极是,”古树云平接着往下叙述,“后来,余美颜开始厌世,她将自己与这些男人的情感纠葛与性生活感受都写进了日记里,取名《摩登情书》,并整理编册出版,成为了当时风靡紧俏的畅销书。一时间,岭南洛阳纸贵,广州甚至出现了抢购风潮,一直卖到断货。二十八岁时,此女看破红尘,遁入了空门,但却又参不透情事。1928年4月,余美颜从香港至上海的轮船上留言道,‘来世或可做一纯洁女子,得到真正自由’,遂跳海自尽。”
“‘问世间情为何物’,又有几人能参透的呢?”秋波老妪听罢怅然不已。须臾,默默地说道:“此女与‘秋波古琴’有何关联么?”
“邢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她临死前托人将一个长条形木匣千里迢迢的送到了湘西凤凰古城,里面盛的正是那把岭南四大名琴之一的‘秋波古琴’。”
“如此说来,公子家先人便是那三千男子中的一位了。”秋波老妪恍然大悟,压低声音悄悄耳语着。
古树云平面色一红,支支吾吾的没能说出口。
“公子既有难言之隐,不说也罢。”秋波老妪淡淡一笑。
“是在下本人,曾与余美颜有过一夜之欢……”古树云平面红耳赤,小声嗫嚅道。
此刻,秋波老妪终于相信了这个年轻人的话,古琴来历道得明明白白。她那锐利的阴眼目光直视古树云平双眸,在其瞳孔深处看到了翠绿色的身影一闪。
“古树公子果然来历不凡啊。”秋波老妪心中明了,口中微笑道。
“这么说,邢姑娘是愿意抚琴‘秋波’了?”古树云平终于松了口气。
“此琴既为‘南宋四大家’之一的杨万里所收藏,邢某自然愿意一睹神器了。”秋波老妪说道,心中已对古树公子产生了好感。
“多谢姑娘垂青,不如就随在下一同前往湘西如何?”古树云平闻言欣喜不已,颇为急切的说着。
秋波老妪迟疑了下,目光投向了餐厅门口,有良正在与两个陌生人交谈,其中一位还是金发碧眼的洋人。
“恩公是来香港寻人的,须得此事了结后,邢某才能与公子同行。”秋波老妪面带一丝的歉意。
“恩公?”古树云平诧异的目光望着那位断臂残眼的年轻人。
秋波老妪嫣然一笑,并未作答。
此时,金庸见古树云平与邢姑娘惺惺相惜的模样,面上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自古才子配佳人,但愿能成就一段不世佳话。”随即独自悄然结账离去了。
“哈哈哈,这位可是香港的太平绅士卢太官先生么?久仰,久仰啊。”司马大佬起身离座来到了餐厅门口,呵呵笑着,热情的握住了卢太官的手。
“原来是司马大佬。”卢太官淡淡说道,他认出此人是臭名昭著的香港14K头号人物,自己向来对这些帮派都是避而远之的,根本不屑与之为伍。
有良并不清楚这些,见卢太官似乎对其不太热情,于是从中加以解释说:“这次是司马大佬相助才来到香港的,俺正在和卢太官先生商量着准备前往缅甸的丛林中去继续寻人。”
“呵呵,了去大师,您如有任何差遣的话就吱个声,帮中兄弟定然会全力以赴。”司马大佬拍着胸脯保证。
“人手已经够了。”卢太官冷冷道,这帮黑社会平时欺压个平民百姓还可以,若是真刀真枪的干,还得是马丁少校这样的雇佣军才行。
“司马大佬,俺准备这两日就动身前往缅甸……”有良告知他。
“哦,这不会太仓促了么?”司马大佬瞥了眼秋波老妪,嘴里匆忙说:“东南亚的丛林里毒蛇猛兽极多,而且还遍布着致命的瘴气,陈……邢姑娘身弱体娇,不如就留在本帮总舵,等了去大师凯旋而归如何?请放心,本舵主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这要看邢姑娘的意思了。”有良含糊其辞的回答道。
“好,我这就去问她。”司马大佬说罢转身离去。
马丁少校终于开了口:“OK,如果这位邢姑娘也参加这次行动的话,其他的困难都不是问题。”这些年来,他的汉语进步了不少,说得很是流畅。
卢太官点点头:“马丁少校,何时可以出发?”
“明日清晨即可搭乘航班飞往老挝万象,然后乘车穿越边境进入泰国,我的人都在乌隆府一带居住和生活,招之即来。”马丁少校回答。
“那么,武器和装备呢?”卢太官问道。
“这你就不必操心了,只需把五千万港币的支票拿来,其余的事情自然都会安排妥当。”马丁少校嘿嘿一笑,目光又瞥向了秋波老妪。
……
次日清晨八时半,卢太官包乘的一架美国塞斯纳Cessna轻型商务机,在位于九龙城区的香港启德机场准点起飞了。
马丁少校、卢太官、有良、秋波老妪、党大师、邢书记同可儿,再加上古树云平,总共八个人和一只猫飞往老挝首都万象。昨晚,司马大佬反复劝说要秋波老妪留下,被其断然拒绝,而且还要执意带着新结识的古树云平同行,有良爽快的同意了。
司马大佬无奈之下,只有暗中叮嘱党大师,要其严密的监视了去大师,一旦有机会就要设法将张道陵的那幅画轴弄到手。
党大师假意应允,其实他早已萌生去意,并愿意投入到有良的麾下,与其一起在江湖上仗义行侠岂不快哉。
中午时分,塞斯纳飞机降落在了老挝万象机场,众人乘坐着两辆旅行车,一路直奔泰老边境驶去。
乌隆府又名“莫肯”,是泰国东北部的一个府。越战期间,因美国空军基地在此,因而迅速的繁荣起来。1975年,随着越战的结束,该地区便又逐渐的萧条了下来。
黄昏时,旅行车终于赶到了泰国乌隆府郊外一处山林环抱的农庄里,这儿是马丁少校在泰国的一处基地,专门用于招募和训练雇佣军,如今的条件比起十几年前“爱丽丝”行动时可好的太多了。
晚饭后,大家集中在了一间大屋子里,商讨起这次搜寻行动的具体方案。
正面墙壁上挂着一幅涵盖着泰国、缅甸和老挝三国交界地区的旧军用地图,这还是当年越战时美军使用过的。
“马丁少校,雇佣军人何时报到?”卢太官问道。
“明日黄昏前应该都能到齐。”马丁少校回答。
“总共有多少人?”
“五个。”马丁少校叼起一根雪茄,轻轻的吐着眼圈儿。
“怎么只有五个人?”卢太官惊讶道:“我可是支付了你五千万港币啊。”
“十几年前的那次‘爱丽丝’行动,您只出了一百万美元,可是阵亡了五名雇佣军人。这种刀口上舔血的活儿,除了武器装备和薪水外,总得给他们家属预留一些死亡赔偿金吧?再说现在通货膨胀的多厉害,五千万港币实在是不多啊。”马丁少校神情轻松的说着。
“直升机还是十几年前的那架休伊UH-1D吧?”卢太官皱了皱眉头,当年的行动死了一名南越士兵、两名泰国和两名缅甸掸邦士兵,可谓是损失惨重,结果“墨墨”还是没找到,最后他索性将直升机也送给了马丁少校。
“没错,直升机都已经更换了新的配件,维修完毕处于待命状态。机师嘛,还是布莱尔上尉。”马丁少校微笑道。
“除了布莱尔上尉,其他的四人都是谁?”卢太官想要追问清楚。
“全都是原美国陆军第一骑兵师229直升机突击大队退役的精锐士兵,我的下属。”马丁少校回答。
“那他们的年纪岂不是都已经很老了?”卢太官听着不觉愕然。
“才五十来岁嘛,正是好时候。”马丁少校掐灭了烟头,满不在乎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