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咯”一阵骨骼爆响之后,邢书记的脖子蓦地伸长了两米有余,随即扭过头来张开血盆大口闪电般咬下。
魏六禅大惊失色,哪曾想竟然会出这等变故,急忙撤回舌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听得“喀嚓”一声脆响,他的脑袋硬生生的被咬去半拉,鲜血迸射,一只凸眼珠子滚落下来,尸身随即倒扑于地。
此刻,何哲人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邢书记如同长颈鹿般的脖子,简直是目瞪口呆,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此刻院子里的那些虾蟆蟾蜍等迅即四散逃窜,笨拙的翻过围墙“噗通噗通”的跳入黑水潭中,激起一阵阵的涟漪。
西厢房门打开,费叔一马当先的冲出,逮住了几只跑得慢的虾蟆,四蹄一阵踩跺将它们踏成了肉泥。
“相公好威猛!”可儿笑吟吟的走出来,大加赞赏。
直到这时,何哲人才刚刚缓过神儿,结结巴巴的说:“邢,邢书记,你是……”
“咯咯”几声,邢书记缩回了脖子,神色自如的微微一笑谦虚道:“雕虫小技而已,自古邪不胜正嘛,辩证法说假象经常以多变的形态呈现在表面,而本质却只有一个。”
“那本质是,是什么?”
“呵呵,”邢书记和蔼的笑了,平易近人的柔声说道:“透过现象看本质,站在你面前的其实就是一名真正的、优秀的、合格的县委书记。”
何哲人恍惑不解的望着他。
可儿端来一杯凉水递与邢书记,恭敬说道:“请相公漱口。”
邢书记接过漱了漱口,将血水吐在了地上。
“老何,你说这魏六禅是‘尸虫’,此话怎讲?”他有意岔开了话题。
何哲人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你们知道蛊毒,这毒是死的,而蛊乃是活物。僰人‘尸蛊秘技’中的三尸九虫,其中第六虫便是胃虫,其形如蟾,好血肉滋味之物,爱吃泥炭、生米、盐姜等物,所以老夫以生米诱之,魏六禅果然露出了马脚。”
“怪不得呢,虾蟆蟾蜍便是以舌头卷来东西吃的。”可儿在一旁恍然大悟道。
“昨夜我们刚刚找到蛊人墓,今夜便有尸虫寻来,它是如何得知的?”邢书记提出了疑问。
“尸虫的嗅觉也是极敏感的,定是追踪大洛莫的遗骸找来的。”何哲人分析说。
费叔的脑袋在魏六禅的尸身上拱来拱去,最后衔出了一个皮夹子交给可儿。
“小巫好聪明。”可儿赞道,随手翻看里面有些百元的人民币以及身份证件和一张机票。
邢书记拿过来细瞧,不免有些吃惊:“这张机票日期是今天早上由京城首都机场起飞的,身份证名字是魏六禅,生于1931年,家庭住址是京城东城区景山前街4号。”
“京城来的?”何哲人疑惑道。
“魏六禅的嗅觉再敏锐,也不可能在数千里之外的京城就闻到气味儿吧?这里面定然有古怪。”邢书记断言。
众人想到此,不免有些愕然。
“老何,魏六禅此番前来究竟要干啥?他为何要致我们于死地?”邢书记疑问的目光望了过来。
何哲人摇摇头:“老夫也不甚明了,他只是追问‘盗取’骨骸的目的,另外还说‘凡盗蟠龙山古墓者,杀无赦’,这话你们也都听见了。”
“嗯,老何你的伤怎样了?”邢书记瞥见他被蚀穿的衣袖和裤子关切的问。
“不碍事,只是皮肉伤,老夫有止疼生肌的金创药。”何哲人说罢返回屋内清洗伤口上药,此刻,他已然断定邢书记两口子绝对不是精神病人了。
邢书记将魏六禅的机票和身份证揣进怀里,还有那些钞票正好可以留着路上花,尽管是些不义之财,但取之有道也未尝不可。至于自己方才杀了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魏六禅既然是个虫子,大虫吃小虫,自然界不就是这样进化来的么。
费叔在一边冷眼旁观,心道这魏六禅的来头似乎不小,此事牵涉到了京城,“大隐隐于朝”,京畿向来乃藏龙卧虎之地,历朝历代莫不如此,这点自己体会最深。尸虫虽然已死,但这不过仅仅是个开端而已,往后必定危险重重,单凭邢书记与何哲人是绝对应付不了的。蠕头蛮一个回合便咬掉了魏六禅半拉脑袋,这完全是侥幸而已,若是凭真实功力,邢书记根本不是尸虫的对手。自己的目的是蓝月亮谷,何必搅到这场不明不白的恩怨中去呢?弄不好恐怕小命不保,得想法子吓退邢书记与可儿,以便早日返回到虚空中去。
何哲人上药包扎好伤口,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爬上八仙桌伸手将刺入木梁中的桃木小剑用力拔下。唉,江湖之中奇人异士多不胜数,自己隐居在这阆中小城多年,“蜀中隐士”自视清高,可是这点微末道行连只尸虫都对付不了,若不是邢书记援手,后果不堪设想啊,惭愧,实在是惭愧。
“相公,这具丑陋的皮囊如何处置?”可儿笑吟吟的问。
“不能留这儿,在俗人眼中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再者以防他的同党寻来老宅,因此必须扔远点。”何哲人走出来谨慎的说道。
“不错,”邢书记略一思索,立刻便有了主意,“本书记连夜背着魏六禅上山,就葬到‘蛊人墓’中如何?”
“嘻嘻,相公好顽皮。”可儿拍手赞成。
何哲人也点点头,这个主意可行。
“老何,你受了伤多有不便,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邢书记说完伸手抓起尸体负于肩上,拎着把铁锨出门而去,可儿抱着费叔紧随其后。
何哲人望着邢书记远去的背影,不仅由衷的长叹道:“真是一名好官啊。”
月色清凉如水,山林间静悄悄的,只闻草丛中蟋蟀与螽斯低鸣。
蟠龙山蜿蜒的小道上,护林员平老汉背着一支破鸟枪,攥着手电筒正在巡山,走到古庙遗址前惊讶的发现高高的土堆,揿亮手电照下去,发现了墓穴中那具开启的棺木。
盗墓!他顿时惊觉了起来,四下里望去未见人影。
“奇怪,这棺材怎么这么大呢?”平老汉望着空空如也的偌大棺木,疑惑的自言自语道。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山脚下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平老汉是老护林员,巡山几十年经验老到,立即感觉情况有异,于是赶紧关闭手电筒取下鸟枪隐身到了松林之中。
月光下,一个高大臃肿的身影出现了,待到近前才看清原来是个男人驮着具赤裸着上身只有半拉脑袋的死尸,那人身后还跟随着一年轻女子,怀中抱着头黑毛小猪崽。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平老汉躲藏在一株粗大的古松树后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噗通”一声,那人将死尸丢进了棺材中,随即跳下墓穴阖上了棺材盖,然后跃上来手持铁锨开始填土。
“相公,如今阳间的尸虫怪兽还真是不少,妾身真的是大开眼界。”那女人娇滴滴的说。
“可儿,俗世其实并不太平,自改革开放以来,原本蛰伏着的妖魔鬼怪逐渐现身,京城里面尤其多。”男人边铲土边解释着。
邢书记一面填土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魏六禅的身份证和那张机票扔在了棺材旁,心中寻思着这好歹也是尸虫的遗物,还是物归原主吧。
树后的平老汉听到二人的对话更加惊恐不已,这完全是阴间的鬼魂在交谈他紧握鸟枪的手在瑟瑟发抖。
墓穴很快的填平了,那两个“鬼魂”相视一笑,携手走下了蟠龙山。
许久,平老汉僵硬的身体才逐渐缓过劲儿来,四肢可以活动了,他扭头一路仓惶的逃回了阆中城外的家,颤抖着双手拴紧了屋门,此刻仍是惊魂未定。
“老头子,遇见鬼啦?”老伴儿在被窝里不满意的唠叨着。
平老汉连喘几口粗气,然后忐忑的回答说:“没错,真的是遇见鬼了,一男鬼和一女鬼,还有一头小猪鬼。”
“我看你是撞邪了。”老伴儿嘴里嘟囔道,翻身又睡去了。
平老汉整个下半夜都没敢合眼,生怕那一对鬼魂发现他曾在树后偷窥,一直心惊胆战的熬到东方破晓,饭也没吃就进城了。
老汉的儿子名叫平原,是阆中城法院的一名年轻的见习法官,前不久与其相处多年的女友舍他而去,令其悲愤难平,甚至都有了自杀的念头。
早上,平原早早的来到了办公室,郁郁寡欢的坐在写字台前,目光望着抽屉里女友含笑的照片,心中凄凉如斯。
“铃”电话响了,他抓起话筒,听出了那是父亲的声音。
“小原,爹有急事找你。”平老汉急促的说道。
“上来吧,我在办公室。”平原叹息了一声,撂下电话。
办公室内,平原听完了老爹的讲述,忍不住抢白道:“爹,我是法官,这个世界上哪儿来的鬼魂,你在说胡话吧?”
平老汉闻言胡子一翘生气了:“小原,这是爹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千真万确啊。”
“爹,阴间的鬼魂跑到阳间来埋尸首,说出来谁会相信?快别烦我了。”平原皱起了眉头。
“走,”平老汉气呼呼的抓起了儿子的胳膊,“你跟爹去蟠龙山,到时候就会相信了。”
平原捱不过老爹的执拗,虽不乐意但也无奈的只有跟着跑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