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派出所的李警官认得柱子,一见面就打起了招呼:“喂,罗柱子,你们父子俩还在偷偷的走脚吧?别干了,年纪轻轻的出去打工干点正经事儿。”
“我就是来开证明信,到县公安局办边防证的,准备去深圳那边打工。”柱子说。
“这就对了,年轻人学点技术,将来能够自力更生。”李警官赞许道,给他开了证明信,然后还需要自己拿去县局缴费办证。
“还有事儿么?”李警官最后问。
“这是我远房亲戚,他的女朋友被拐卖到沅陵来了,是专程过来寻找她的。”柱子说。
“这样啊……”李警官打量了下有良,说道:“咱们沅陵县是湖南最大的县,有几十个乡镇六百多个行政村,要找起来可不容易,你得去县局报案,这种事儿每年都有这么几起。”
柱子道谢后,两人出门直接乘坐中巴车前往县城。
沅陵县位于沅水中游,隶属于怀化市,境内山峦重叠,溪流纵横,素有“湘西门户”和“南天锁钥”之称,自古以来为苗疆蛮荒之地。
中巴车在颠簸的山路上行驶,直到黄昏时分才赶到了县城,此刻公安局都已经下班,两人只有等到第二天再去办事儿了。先找了家小旅馆住下,然后上街去吃饭,当然这些都是有良抢着付账。
夜晚的县城十分热闹,街上人来人往,空气中飘着一股炖肉的浓郁香气,这是沅陵著名的小吃猪脚米粉。在一家小摊前坐下,有良叫了三碗,包括媚娘都有份。
正吃之间,座位前后慢慢聚拢了一些路人,惊奇的望着媚娘,原来刚出锅的猪脚米粉极为烫嘴,媚娘用利爪抓住筷子挑起米粉,然后鼓起腮帮子吹气,等凉透了以后才送入口中。
“快看,这猫跟人似的,真聪明。”人们叽叽咕咕的议论着,有些小孩更是好奇的到近前看,个个都惊奇不已。
有良颇感得意,心中也暗自寻思着,这媚娘的修炼看来已经快要得道了。
最后媚娘吃完米粉和里面的猪脚肉,竟然双爪捧起那只海碗,“咕嘟咕嘟”的喝起了肉汤,赢得了四周围的一片掌声。
就在这时,有良听到身后有人小声嘀咕着:“在江湖上行走可不能这么张扬。”
话音传到他的耳朵里,不由得心中一惊,急忙回头望去,身后墙角的阴影里伏着个衣衫褴褛的瞎眼老乞丐,正是师父柳十三。
“柱子,吃完了你先回旅馆,俺想自己一个人转转。”有良对柱子说道。
“不用我陪你么?”
“不用。”
“那好吧。”柱子站起身也没多想别的,一个人回旅馆歇息去了。
“师父,有二丫的消息了么?”有良轻声问。
“有良,你不在衡山上待着,怎么自己跑出来了?”柳十三责备道。
“山上待着实在太腻了,想早点过来帮忙嘛。”
“刚才那个小伙子是谁?”柳十三疑惑地问道。
“他叫柱子,是路上新认识的朋友。”
“江湖险恶,不要乱结交陌生人。”
“知道了。”
柳十三的阴眼隔着眼皮,四处张望着,同时口中悄声说道:“奇怪的很,老白和二丫始终就再没有露过面,关教授分析怕是他们已经离开了沅陵,杜大姐要我们再坚持几日看看,若是仍然没有消息的话,就先返回京城。”
“沅陵这里到处都是深山老林,光是在县城这儿守着怎么能找得到呢?”有良说。
柳十三摇摇头:“可是整个沅陵五千多平方公里,他俩有意躲起来,想要寻找到更是如同大海里捞针。”
是啊,有良想起来在鬼城幽都的奈何桥下,老白利用噬嗑针布下一个小虚空,每天来来往往多少游客都视而不见,看来要想找到二丫可难了。不过话说回来,关教授和柳十三找不到他们,二丫就没有危险,她躲起来闭关也好,修炼也罢,总之生命无忧自己也就放心了,至于新魇出道带来浩劫之类的鬼话,俺才不信呢,二丫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你住在哪家旅馆?”柳十三问。
有良报了旅馆名字。
“回去就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吃饭让方才那个朋友买回来就行,你的江湖经验太少,像媚娘这样如此的张扬,在这个小县城里很快就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笑话题了,如果被老白那家伙听到,马上就知道我们已经盯上了他,这样只会令事情更加的棘手。”
“嗯。”有良应道。
“走吧,有情况我会去旅馆找你的。”柳十三催促说。
有良回到了旅馆,告诉柱子,寻找二丫的事儿暂时先不要向公安局报案。
“怎么,有她的消息了?”柱子感觉奇怪。
“她可能不在沅陵。”有良含糊其辞的搪塞道。
第二天,公安局一上班,柱子就前去办好了边境通行证。
有良结了账,两人随即乘车返回乡里,于半夜时分回到了赶脚村。他想既然二丫暂时没啥危险,自己也就没有必要耗在沅陵县城,还不如和柱子一起南下,先去除掉那个糟蹋吴凤娇的禽兽再说。
罗老爹问及有良寻找女朋友的事儿,有良依旧搪塞过去,说可能已经返回老家了。第二天,柱子收拾好行装与有良离开了赶脚村,罗老爹和柱子娘一直送到村口,百般叮嘱他要照顾好自己,努力工作,不用惦记着家里。
有良和柱子则翻山越岭直奔溆浦县而去。
数日后,他们来到了溆浦县公安局门口,路上两人已经商定了说辞,无论如何要看到遗书才行。
刑警队的警官认出了柱子,惊讶地问道:“咦,你不是走脚的罗老爹儿子么,怎么又来了?”
“‘喜神’已经送到家了,我爹说谢谢你们,让给带点沅陵的特产来。”柱子递过来一大包沅陵龙兴酥糖,这还是有良的主意。
“哦,那可谢谢你爹了,罗柱子,现在破除封建迷信,以后别再干走脚了。”那位警官好心劝慰道。
“我这就准备去广东打工,”柱子拉过有良介绍说:“他就是罗凤娇在深圳的对象,有事儿想麻烦您一下。”
警官收下酥糖,态度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嗯,什么事儿?”
“俺是专门从广东过来为凤娇送葬的,听说她留下一封遗书,所以想知道都对俺说了啥……”有良说着眼圈一红,竟然硬生生的挤出了几滴眼泪。
“唉,这丫头也真是挺可怜的,好吧,你们跟我来,已经结案封档了。”那位警官带着他俩来到了内勤室,要调阅吴凤娇的案卷。
负责内勤的女警官查了下登记目录,然后从档案架子上取下一份卷宗,核对好黄色封面上的编号与姓名后从窗口递出来。
“喏,就是这份遗书。”警官翻开卷宗抽出一张便笺纸,卷宗里资料很少,除了法医的鉴定书和刑侦技术人员的现场勘验报告以外,就是目击证人证词笔录。
有良接过遗书,这是一张印着“深圳蔡屋围大酒店”抬头的便笺纸,上面潦草的写了几行字:“爹娘,他们侮辱了女儿,还被拍了照片逼着接客,凤娇无脸再见你们,对不起猪儿,来世再见了。”
翻过遗书背面,也有一行字,笔划生硬力透纸背,看来是吴凤娇怀着极度仇恨写上去的:“这个禽兽叫费叔,老天有眼早晚要他遭报应……”便签纸上明显的留下了一大片泪痕,以至于连字迹都有些湮了。
“遗书可以给我么?”有良淡淡问道。
“这可不行,让你看都已经有点出格了,”警官放回遗书将卷宗交还给内勤,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有良和柱子离开了刑警队,他问:“柱子,‘猪儿’是谁?”
“凤娇总笑我说‘蠢得像猪儿’。”柱子怅然若失的苦笑了下。
有良回过头对背篓里的媚娘说道:“你看清了吧,就是那张纸,去试试能不能偷出来。”
“喵。”媚娘应了声,伸了伸懒腰,然后“嗖”的一声窜了出去,趁人不备悄悄溜进了刑警队大门。
刑警们在会议室开上班后的碰头会,那位女内勤锁好了门也去了,走廊里空无一人。媚娘回头望望,然后抓住内勤室的门把手用力拧,但门已锁上打不开,它瞥见内勤室的收文窗口是开着的,里面安装有铁栅栏,媚娘于是跳上窗台,从铁栅空隙中钻了进去。
但见媚娘鼻子左闻闻右嗅嗅,循着有良留下的一丝气味儿很快找到了那本吴凤娇的卷宗,把它拖出来翻开,把那张遗书迅速的折成小方块,然后叼在嘴里再将卷宗放归原位,迅即钻出铁栅沿着走廊墙角悄无声息的溜出大门,来到了大街上。
有良和柱子正在街口焦急的等待着。
“喵。”媚娘叫了声,将遗书递给有良,上面沾满了口水。
“媚娘,好样的,”有良夸奖道,打开遗书看了一眼,然后揣进怀里,“这就是证据,俺要那个费叔死的明明白白。”
柱子见有良足智多谋,又处事冷静果断,心中顿时增加了十足信心,凤娇啊,你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柱子就会为你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