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警觉了起来,凝神静听。
耳边涛声渐杳,闻得村口外似乎有人在争吵,隐约听出其中有东野鹤的声音。
我悄悄隐身于树荫暗影里,深呼吸了几下,然后蹑手蹑脚的摸过去,感觉到身子轻飘飘的,几乎落地无声。
村口外,有三女一男正站在那儿交谈,定睛细瞧,那男人果然是东野鹤。三个女人身穿白布长袍牵着快马,头梳发髻,腰悬佩剑,其中两名年轻女子面容姣好,唯脸色冷若冰霜。为首的是个中年女人,满脸横肉,颌下一粒大黑痣,面相凶恶。
“崔婆婆明鉴,东野湾祖辈都是以捕渔为生,家中贫寒,并无积蓄。在集市上,用来兑换买菜的那颗妖丹是今日租船客人所付之租金,我决不敢在您面前撒谎。”东野鹤极力的分辩着。
崔婆婆鼻子哼了声,口中冷冷地说道:“东野鹤,那颗水属性妖丹起码修炼了五百年以上,什么人如此的阔绰,租条破渔船而已,竟然出手这般大方?”
“租客是两男一女,非本地口音,想必是远道而来的客商吧。”东野鹤回答。
“远道而来的客商?”崔婆婆面现疑惑地说道:“他们来这偏僻的东野湾做什么?”
“客人们说,等三日后坐渔船到海上,然后换乘商船去南洲。”
“胡说!”崔婆婆厉声呵斥着,“去南洲不在镇南关登船,反而跑到东野湾来绕道海上换乘,难道他们是朱雀宗的逃犯不成?”
“这个在下确实不知。”东野鹤唯唯诺诺。
“现在带我们去见这三位客商。”崔婆婆吩咐说。
“崔婆婆,现在已经夜深,客人们都安歇了,实在是不方便打扰啊。”东野鹤面现为难之色。
崔婆婆脸色一沉:“你敢违抗玉女门的命令?”
“在下不敢,只是他们都已经睡熟了,此刻惊扰多有不便……”东野鹤小声分辨着。
“唰”的一声,有个玉女抽出腰中佩剑搭在了东野鹤的肩膀上,口中娇滴滴地说道:“你去还是不去?”
“不必了,客商就在这里。”我从树荫里走了出来。
崔婆婆愕然吃了一惊,三人各自持剑在手,目光齐刷刷的望过来。
“你就是今日租船的客商?”崔婆婆上下打量着我。
“正是。”我站立在月光下,气定神闲,负手而立。
东野鹤见状,忙上前两步说道:“唉呀,客官,大半夜的,您怎么出来啦?”
我微微一笑:“睡不着,到外面透透气。”
崔婆婆狐疑的目光望着我:“阁下是什么人?”
我耸耸肩:“在下是一名大巫医,途经此地,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那颗黑色水属性妖丹是你的?”崔婆婆恶声恶气的问道。
我点点头:“不错。”
“阁下出手如此阔绰,租一条破渔船竟然付给东野鹤一颗五百年的妖丹……”崔婆婆脸上横肉抖动了两下,嘴里啧啧道。
“在下看东野鹤家中贫寒,人还不错,因此才多给他些租金,若是见到自己看不上眼儿之人,那便一毛不拔。”我嘿嘿两声。
崔婆婆似乎觉察到我话里有话,于是面色越发的阴沉起来:“如此说来,本婆婆就是那个‘看不上眼之人’喽。”
“崔婆婆,你是寡妇吗?”我有意的激怒她,方才自己躲藏在树荫背后,同时也听见山脚下的草丛里有轻微的喘息声,看来是另外有人埋伏在那里。如果是玉女门的人,对付一个因买菜而露富的普通渔民,则完全没必要如此之谨慎。所以,自己怀疑很有可能是朱雀宗的高手尾随我们而来,必须要设法逼其露面才好。
崔婆婆果然上当了,面色胀红,口中怒喝:“你区区一个小巫医,竟敢对本婆婆如此的无礼!”
“难道不是么?”我振振有辞地说道:“歌云,‘何知此人无老夫,颧骨横面声又粗。地阁尖削性情戾,鼻梁露骨眼多泪。’人世间,男主刚,女主柔,妇女当以柔为本。以崔婆婆的面相,额头过于方大且突,主性情刚烈而克夫,日角太高,则杀气过重。因此呢,必须迟婚才好,这样方可避免刑夫。四十三岁,不,四百三十岁之后婚配最好,否则必定是早年守寡,生离死别,独守空床啊……”
“哈哈哈哈……”崔婆婆气得脸色铁青,竟然怒极而笑,脸上的横肉一阵乱颤。
“大胆匹夫!竟敢侮辱崔婆婆,看剑……”两名玉女从崔婆婆身后闪出,各自挽了个剑花,从左右两侧挺剑直刺过来。
不好,当今这些女孩子怎么如此蛮横,说动手就动手,竟然连道理都不讲……
自己虽然习得“巫医心经”,体内也有了相应的真气与内力,但武功却真的一点也不会。
眼瞅着两柄长剑直刺过来,唯有身子向后急纵,同时伸手按住胸口,低声急促地说道:“绿珠,先别动手。”
忽悠一下子,自己的身体竟如同荡秋千似的向后飘了起来,瞬间飞升了两丈有余,轻松的避过了玉女们的一刺。
“哦,原来你识得武功啊,这倒是看走了眼,”崔婆婆嘴里不屑的哼了声,一抖手中长剑,“徒儿们退下,待本婆婆来收拾这个口吐恶言的家伙。”
“咚”的一下,自己的臀部撞在了大树的横杈上,疼得一激灵儿,于是干脆就势坐在了上面。我低头一看,距离地面已有近两丈来高,相当于二层楼了,这可咋下去呢?
我把目光望向山脚那边,朱雀宗故意放跑“尺子大巫医”,其目的肯定是要“放长线钓大鱼”。不仅在马车上动了手脚,更有高手尾随其后进行暗中监视,想看我们究竟要逃往何处,是否为其他宗门帮派的探子。如果他们埋伏在暗处,不可能见死不救,否则整个计划就落空了。
东野鹤看见双方说着说着动起手来,急得在一旁直跺脚。
“下来,让本婆婆好好的教训你。”崔婆婆站在原地,剑尖隔空指着我,冷笑道。
“人家休息一下,歇口气儿不行吗?”我嘴里大声的敷衍着,心想自己方才怎会突然身子一轻就飘起了那么高,真是奇怪,难道青头族的气囊在体内起作用了?
“你在那里嘟囔什么呢?还不赶紧下来,本婆婆无非就是斩去你的舌头,免得日后再胡说八道。”崔婆婆晃动着长剑,口中威吓道。
都这时候了,朱雀宗的人怎么还不出手解围?简直都是些蠢猪。我心里咒骂着,一面无奈的抱着树干缓缓的往下出溜儿,哪知最后没抓紧,竟一屁股坐在了树底下。
“咯咯咯……”两名玉女瞧见我的狼狈样儿,忍不住的笑将起来。
我揉了揉屁股,站起身来,活动了几下手脚,然后朝着崔婆婆走去,但有意的将身子转到了山脚方向。
“崔婆婆,你们玉女门手里都有兵刃,可是在下却赤手空拳,这样子交手可不太公平啊。”我皱起了眉头,故意的大声嚷嚷。
“那你要怎样?”崔婆婆哼了声。
“得找件合手的家伙什儿……”我假装东张西望的在周边低头寻找,一步步靠近了山脚下的草丛。
眼角余光瞥去,果然见到有个黑影趴伏隐匿在一株花灌木的后面,我猛然冲上去狠踹了一脚,嘴里低声喝道:“都啥时候了,还不赶紧出手!”
“嗤喇喇……”那黑影蓦地腾空而起,径直冲着崔婆婆扑去。
“大蟑螂!”我不由得惊呼道。
“偷油婆!”崔婆婆也是大吃一惊,猝不及防,赶紧后撤并晃动手中长剑抵挡,两名玉女也都紧张起来,手忙脚乱的举剑一阵乱砍。
大蟑螂身长一米有余,周身乌黑发亮,罩着一层坚韧的几丁质硬壳。两根触角异常的灵活,听得“叮叮”两下,那对触角瞬间分别荡开了两名玉女的长剑,然后“噗”的一声,冲着崔婆婆吐出一口恶臭的粘液……
我负手站在一旁观战,心想这大蟑螂还真有点智商,知道对方的三个人当中以崔婆婆的功力最高,所以“擒贼先擒王”,想要出其不意的一举将其拿下。它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朱雀宗的高手也隐藏在附近,这只大蟑螂果然是个卧底。
“大胆妖孽!”崔婆婆身子急闪,避过那口剧毒的粘液,腥风从脸颊旁掠过,稍微吸入少许,已经感到了有些眩晕。她不敢怠慢,身子原地打了个转儿,白布长袍上系着的腰带“嗖”的飞射而出。那系腰的布带在半空里竟然幻化成一条五彩斑斓的毒蛇,凌空缠向了大蟑螂。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灵界修道者的法器,比起圣婴娘蜮的那面小阴锣更加的狠辣与直接,这位崔婆婆不晓得修到了哪一个层次,看上去大蟑螂绝非其对手。
大蟑螂好像很惧怕那条毒蛇,不敢正面与之拼杀,“噗”的一口粘液喷向了蛇头,随即“嗤喇喇”扇动着翅膀腾空而起……
哪知那条毒蛇突然间暴涨了丈许,在半空里追上了大蟑螂,但见一阵五色光晕闪过,将大蟑螂牢牢的捆绑了起来,“噗通”一声坠落在了地上。
两名玉女趁势上前,举剑一阵“嘭嘭”乱砍,但却斫不破大蟑螂乌黑发亮的甲胄外壳。
“得饶人处且饶人,”人家大蟑螂为咱们拼命,自己总不能漠不关心吧,于是我走上前去充当和事佬,“崔婆婆,暂且住手,听在下一言。”
“有什么屁快放……”崔婆婆挽了个剑花,怒目直视过来。
我淡淡一笑:“崔婆婆,你可知这只偷油婆是什么人所豢养的么?”
“哼,本婆婆管它是何人所养。”崔婆婆不屑道。
“告诉你,它是朱雀宗三大长老之首,德高望重的姞长老最宠爱的玩偶,连夜里睡觉都钻在一个被窝里呢……”我煞有其事的说着,心想隐匿在暗处的朱雀宗高手若不出来,老子还有更虐心的话在后面呢。
“钻在一个被窝里?”崔婆婆诧异道。
“是啊,你看这偷油婆皮肤光滑细腻,乌黑发亮,富有光泽。腹部扁平没有赘肉,两只复眼大而水灵,极富女性魅力。尤其是其繁殖能力极强,只要交配过一次,便能终生不停的生育,一年可达数万子嗣。您想想,姞长老为什么至今始终不成家呢?”我开始拼命的埋汰姞长老,不信隐藏的高手不出来。
崔婆婆似乎被弄糊涂了,不由得疑惑地问道:“姞长老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与女人又有何分别?”我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