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园后门内,粗大的香樟树下,小曼手指头缠绕着辫梢,正在那儿无聊的踱着步。
“咦,你在这儿干什么?”我微笑着问道。
“人家在等你嘛,”小曼撅起了小嘴儿,但随即又神秘兮兮的凑近悄声说:“尺子哥,伊万医生去接人了。”
“接什么人?”我疑惑不解的望着她。
“嗯,”小曼想了想,“是个叫什么‘渴死呀渴死’的俄国大毛子。”
“科斯亚科夫。”我脱口而出,心下不觉愕然,“阿莱克斯”的大老板竟然会亲自来到魔岛,这里面的水可有点深啊。
“还是你说的对,‘渴死呀渴妇’。”小曼点点头。
“俄国人怎么会来这儿呢,你以前见过这个大毛子么?”我问。
小曼摇摇头。
这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我回头望去,来人是解先生。
“咯咯咯……”小曼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尺子哥,你看他走路像不像梭子蟹?”
解先生瞪了她一眼,也不搭话,斜刺里大踏步的过去了。
我和小曼来到客厅,见老爷子端坐在太师椅上,面色红润,精神好似格外的饱满与亢奋,解先生则面无表情的负手立于其后。
“鲁班尺,老夫已经吞服了那颗木属性妖丹,灵界之物果然非同凡响啊,简直立竿见影,现在觉得浑身又重新充满了活力。呵呵,301医院里的那些所谓高级进口药,相比起来纯粹他妈的就是垃圾。”老爷子开怀大笑。
我的巫眼里,惊奇的发现他裸露着的皮肤与那层蟾衣结合的好像紧密些了,也比原来滋润了许多。
“老爷子,您喊尺子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儿么?”我问。
“嗯,老夫觉得你这个人嘛,阅历不俗,机智过人,是双头蛮家族后起之秀,难得的栋梁之材,关键的是还有孝心。小曼呢,她也喜欢你,所以你俩就即刻成亲吧。”老爷子说道。
“成亲?”我闻言大吃一惊。
“没错,你俩就在这鳄鱼岛把婚礼办了,至于民政局领证后补就是了,”老爷子的语气不容置疑,“小曼啊,如此,你可满意?”
“爷爷,人家小女孩儿怎么好意思说嘛……”小曼兴奋的小脸儿通红,故作扭捏之态。
“小曼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我赶紧拒绝,口中正色道。
“嘻嘻嘻……”小曼嘴里发出了苍老沙哑的声音,“尺子,老妪是道光二十年生人,迄今已经178岁了……”
“是啊,小曼1840年生于京城,正红旗人,小时候随父外放江宁。1853年太平军攻克江宁,家人被屠杀,当时她只有13岁,就被掳入宫中充作洪秀全的嫔妃,受尽了凌辱。1864年,曾国藩的湘军攻破天京,太平天国灭亡,小曼这才被解救了出来。”老爷子在一旁解释说。
我闻言瞠目结舌,目光凝视着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以前只是见过她的另一个脑袋,是个毛稀发枯、豁牙漏齿的丑陋老太婆,难道那才是她的真容?
“小曼,你的双头到底哪一个才是本尊?”我诧异的问道。
那苍老的声音回答:“老太婆自然是本尊,小曼是老妪当年六七岁初下江宁时的模样,怎么,你嫌弃老妪么?”
“哦,双头蛮原来一个头是现今的容貌,另一个头则可以任意选择复制自己以前某一时期的模样……”我终于明白了。
老爷子点点头:“这就是进化与变异的优势,像李地火邢书记他们那一支蠕头蛮,就不懂得与时俱进,终将为历史的洪流所淹没,被无情的淘汰掉。”
“尺子哥,你是否嫌弃老妪?”小曼重复方才的质问,其眼神儿里流露出一股哀怨愤懑和阴毒的异样神态,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谈不上嫌弃,”我模棱两可的解释说道:“只是有些震惊而已,需要点时间来适应。”此刻,岛上的局面无比的诡谲,切不可树敌过多,因小失大。
“唉……”小曼幽幽地叹道:“老妪13岁入天王宫为妙女,是洪秀全1168名嫔妃之一,由于人数众多,所以就用编号来代替名字,为996号。同治三年四月,天王病逝,后宫陪葬嫔妃上千人。所幸湘军及时破城,曾国荃将军得知吾乃旗人,这才赦免而捡回了一条命……”
小曼说到这里,似有幽咽之声,小手抹了把眼泪。
“有关天王洪秀全之死,正史野史众说纷纭,曾国藩上奏朝廷说是服毒自尽,李秀成自辩状谓之病故,而其子洪天贵福又言其父喜食蜈蚣中毒身亡。小曼,据你所知,他究竟是因何而死的呢?”我很想厘清历史上的盲点,于是问道。
“天王是精尽人亡。”小曼回答。
我闻言禁不住的长叹一声,古往今来,中原多少叱咤风云的枭雄都是栽在了这上头。想那吕祖吕洞宾曾一针见血的指出:“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是多么的正确啊……
就在这时,大厅门口传来了匆匆脚步声,伊万医生回来了。
“老爷子,客人已经接到,现正在外面等候。”伊万医生报告说。
老爷子点点头,转过脸对我说道:“你先出去吧,老夫有客人到访。”
我转身走出客厅,小曼耷拉着脑袋跟在了后面。
客厅外面,走廊里站有两名俄国人,正等待着老爷子的召见。
为首的是位秃顶老者,身材高大,深色西装扎领带,长着一副典型的斯拉夫人面孔,想必就是“阿莱克斯”的大老板科斯亚科夫了。他身旁立着一个隼眼鹰鼻,苍白枯瘦的干瘪老妇,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看模样像是个中世纪的女巫。
“Г - н костяков войдите。(科斯亚科夫先生,请进。)”伊万医生语气恭敬的说道,眼角偷偷的瞄了我一眼。
我耸了耸肩。
“尺子哥,那是个老巫婆吧?”小曼在我身后怯生生的悄声问,她又恢复了小女孩儿般纯真无邪的童音。
“应该是的。”我点点头,心想阿莱克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私人情报组织里面,竟然还有女巫。
“小曼,这个老巫婆好像邪气的很,身上流露出来一股杀气,对老爷子怕是不利呢,也不知那位解先生能否罩得住?”我故意这样说,话语中充斥着阴谋论的味道。
小曼果然上当了,她抿着小嘴儿,似有焦急之色。
“你能去偷听么?尺子哥就在花厅里抽烟,若发现情况不对头就立即告诉我,咱们兴许还能帮上点忙。”我怂恿道。
“嗯,你在花厅里等着,本姑娘这就想法儿溜进去。”小曼点点头,蹑手蹑脚的去了。
我叼上一支烟,坐在花厅的凳子上,优哉游哉的喷云吐雾……
叶列娜曾透露过,“阿莱克斯”正在追查当年斯大林尸体上的那张蟾衣曾与何人或生物体在联系,而且是由大老板科斯亚科夫直接插手,可见其重视的程度。昨日凌晨,昌瑞山地下石窟里朱由崧肉身上发现蟾衣一事,情报传递回了莫斯科总部后,今天科斯亚科夫就赶来了魔岛,其工作效率之高,着实令人咋舌。
如此看来,“阿莱克斯”的目标已经锁定了老爷子,确认或是怀疑他就是57年前与斯大林蟾衣进行脑电波交流之人。但科斯亚科夫亲自跑来这偏僻的岛上私下里面见老爷子,而且还带着个女巫,这就很令人费解了。
西方女巫是能与鬼魂沟通的人,并借助神灵附体的力量占卜、祈福、施咒以及驱魔治病,其实与中国关东萨满教的老翠花也差不多。
“阿莱克斯”不过是个民间的情报组织,科斯亚科夫也无俄罗斯官方的头衔,可奇怪的是老爷子还居然接待了他,难道他们以前就认识?五十年代中期,中苏交好,老爷子那时正是在莫斯科学习的国家公派人员。
科斯亚科夫以前的身份可是克格勃啊……
我的额头缓缓沁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