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目光望向了莫残。
莫残此刻端坐在那儿,面无表情,默默的,一言未发。
虚风道长解释说:“枋长老是暹罗数百年来最厉害的巫师,区区飞头降应该奈何不了他,更何况其已经修成了‘魔像’,自保绝对没有问题。贫道以为,他是折在了上古大能的手里。”
党大师不解道:“上古大能既然放人入阵法来闯关,为何还要亲自出手杀人呢?”
“这也正是两百多年来,贫道始终琢磨不透的地方,那天夜里突然出现的沙尘暴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今天听鲁先生一说,贫道这才有所领悟……”虚风道长沉吟着。
“领悟什么?”党大师疑惑的看着他。
“他们的魂魄已被抽取。”虚风道长缓缓说道。
我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莫残。
莫残依旧是默不作声。
虚风道长继续讲解着:“北宋张君房在《云笈七签》中曾阐明了人之三魂七魄的本质,‘魂,阳气也,魄,阴神也。’意思是说,魂主导意识、智慧、能量以及情感情绪,而魄则是控制肉体本能之‘吃喝拉撒睡’。《灵枢·本神》中记载,‘随神往来者谓之魂,并精而出入者谓之魄’,即魂是受神支配的,神动而魂不应则为‘梦魇’。人类男女交媾,当精子进入卵子的一瞬间,魄便产生了。”
“道长的意思是说,枋长老等人的三魂已被攫取,只留下了七魄……”我插嘴道。
“正是,”虚风道长点点头,“上古大能抽走了他们的魂,而将魄与肉体留下,方便供其驱使。”
“岂有此理!”邢书记拍案而起,怒道:“把人的灵魂抽走,只留下了一具皮囊,这与行尸走肉又有何分别?”
“唉,眼下尘世间就有不少这样的人……”党大师幽幽叹息着,“唯有那些老干部夫人们,尽管人老珠黄,却还始终矢志不渝,旧情难忘,着实令人感动啊。”
我思索着说道:“如此看来,青儿姑娘或许并没有死……”
莫残清澈的眼神儿径直盯过来。
虚风道长也投来疑惑的目光:“你的意思是……”
“她可能已经去到了炁界,”我抽出了一根香烟点燃,解释说:“肉体只存在于三维世界里,而炁界是高维度时空,物理属性与尘世截然不同。据闻那里的生命并无实质形体,因而无需‘吃喝拉撒睡’,所以也不存在着生老病死,人人寿与天齐,仙福永享,千秋万载,一统江山……”
自己听着怎么有点别扭?好像是星宿派的口头禅。
“失去了肉体,那岂不是没有了奸情?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嘛。”党大师抱怨道,并没发现自己说走了嘴。
“奸情?”邢书记敏锐的发现了问题。
“哦,是爱情,”党大师赶紧更正,尴尬的笑了笑,“夫人们说我虽然肚腩大了点,但依旧是皮白肉红,一点都不输给小鲜肉呢。”
就在这时,有人匆匆推门而入:“道长,我们见到了僧王铁菩提……”
我抬眼望去,正是古树云平与秋波老妪。
“邢书记!还有党大师……”古树云平惊喜的叫了起来,随后看见了我,不由得诧异道:“咦,你不是普斯里善佩寺……”
“不错,正是邢书记的朋友。”我微笑着点头致意。
虚风道长介绍了一下双方,然后语气郑重地问道:“你们去见了僧王铁菩提?”
“嗯,我们早上在普斯里善佩寺门口卖艺时,撞见了他……”古树云平将事情的经过大致叙述了一遍。
虚风道长听罢沉思片刻,然后问秋波老妪:“前辈,您答应铁菩提了吗?”
秋波老妪莞尔一笑:“老妪告诉铁菩提,说是要考虑一下。”
“所以,我们匆匆离开普斯里善佩寺,赶回天后宫与道长商量对策。”古树云平说道。
“鲁先生,此事你怎么看?”虚风道长目光望向了我。
“今天凌晨,我们也在阿瑜陀耶古城外遭到了‘飞头降’的袭击……”我大致讲述了事情的经过,然后说道:“自己原本以为它们来自于城内,是僧王铁菩提的手下,现在看起来并非如此,它们应该也属于阵法中的一部分。至于僧王铁菩提要以邢姑娘作为交易条件,许诺可以帮你们脱困离开阿瑜陀耶古城,尺子觉得这事儿并不靠谱。”
“此话怎讲?”虚风道长问。
“尺子认为上古大能设置的这个阵法,绝不会留有这样的漏洞,僧王铁菩提本意是先让邢姑娘利用姿色俘获和说服郑信,来率兵抵抗围城的缅甸军队。一旦击退了缅军,阿修罗诅咒解除,一切禁制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如此,他履行和兑现了承诺,交易成功,并无违约。”我抽了口烟,轻松的喷吐着烟雾。
“不错,本王正是如此计划的……”耳边突然有人说道,但觉眼前一花,僧王铁菩提已赫然站立在了眼前,高大的身躯,脑袋都几乎顶到了天花板上了。
众人见状皆惊。
“僧王……”古树云平不禁愕然。
铁菩提呵呵一笑,索性盘腿趺坐在了地上,尽管如此,仍比其他人还高出了一头。
“你们讲的话,本王都听见了,”铁菩提说道,犀利的目光望向了我,“你冒充罗刹鬼潜入寺中偷听谈话,如今本王也如法炮制,所以,请大家不必介意。”
“不知僧王前来有何见教?”虚风道长问,语气平静。
铁菩提神情凝重地说道:“本王刚刚接到守城军士报告,缅军已兵临城下……”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可知缅军兵力有多少?”虚风道长询问。
“与33年前一样,缅甸王孟驳动用了五十八营步兵,四百头战象,一千多骑兵,总共有四万大军。”铁菩提回答。
“那么城内的守军呢?”虚风道长再问。
“只得万余人,”铁菩提苦笑道:“而且城内军民人心涣散,都想着打开城门投降。”
虚风道长闻言叹息着摇了摇头,兵力悬殊,又无斗志,这仗没法打。
“眼下阿瑜陀耶城内除了披耶达信之外,已无人能够率军抵抗,所以本王才要与邢姑娘做交易,希望她能怜恤大城无辜百姓,免遭缅军兵燹焚城之灾……”铁菩提言辞恳切,发自肺腑。
“如此说来,僧王并无其他办法可以脱困了?”我在一旁插话。
“正是,”铁菩提承认道:“唯有抵抗住缅军,解除了阿修罗的诅咒与禁制,诸位才能够离开阿瑜陀耶王城。”
“缅军的主帅是梯诃波底么?”我问。
“不错,正是梯诃波底。”铁菩提答道,眼神儿里流露出了一丝诧异。
自己知道这段历史,1766年2月缅军兵临阿瑜陀耶城下,大城王朝国王伊迦德遣使愿意成为缅甸的朝贡国,缅军主帅梯诃波底则要求其无条件投降,遭到暹罗人的拒绝。1767年4月7日,经过长达一年零两个月的围城后,缅军终于攻陷了阿瑜陀耶。破城后,大肆劫掠十日,然后古城被付之一炬,成为了废墟。梯诃波底还命人把暹罗王室2000余人以及包括手工业艺人、舞蹈家、音乐家、剧作家、美术家、医生、学者、诗人、金银铁工匠、织工等3万余人掳回了缅甸,间接的促进了此后数十年缅甸文学艺术以及手工业的兴盛。
“僧王,如果杀掉主帅梯诃波底,缅军能否退兵?”我沉吟道。
“梯诃波底是缅军北路主帅,从清迈直接南下,还有南路主帅摩诃那罗多,自土瓦·德林达依一线包抄过来。若是两名主帅都被杀死,缅军则有可能退兵,因为六年前,缅甸王雍籍牙就是因为在暹罗境内受伤再加上罹患疟疾而退兵的。”铁菩提点了点头。
“‘擒贼先擒王’,杀死梯诃波底和摩诃那罗多,迫使缅军退兵,这是唯一的捷径,值得一试。”我语气坚决。
“阿瑜陀耶已经被禁制,连城门口都出不去,又如何才能杀得掉缅军主帅呢?”铁菩提疑惑的说道。
“僧王,你能否说服暹罗国王伊迦德登上城墙,表示愿意无条件投降,要亲自与缅军的两名主帅直接对话?”我说。
“然后呢?”铁菩提询问道。
“只要他俩进入1800米,也就是600丈范围以内,就直接用M82巴雷特狙击步枪射杀!”我恶狠狠的掐灭了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