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门!”我大吃一惊。
此刻,我终于明白了,从圣湖生命之门走出来的第一只远古蠕头蛮原来是来自异界……
“南宋时,先祖赖布衣寻龙觅穴曾登上雪域高原,沿着念青唐古拉山脉至圣湖。在其留给家族的秘密遗训中,说到在遥远的吐蕃,古象雄国雍仲苯教的生命之门就是异界通道,此事除嫡长子一脉,绝不得外传。后因历代兵燹战乱,赖氏族人大都流离失所,这个秘密便失传了。”赖卜说道。
“赖老前辈,您去过异界?”我问。
赖卜摇摇头,叹息着缓缓说道:“那是顺治十四年仲夏,老夫当时年轻气盛,偶然得知了这个秘密后,就独自一人去了雪域高原。历经艰险,终于在那一年的腊月里抵达圣湖纳木错,找到了遗训中所说的古象雄国雍仲苯教‘生命之门’。此时早已大雪封山,到处白茫茫一片,杳无人迹。在‘生命之门’石洞内,老夫参详多日,却始终无法找到先祖说的异界通道。由于所带的干粮已所剩无几,于是就准备离开,否则是绝对捱不过整个寒冷冬季的。那天夜里,老夫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异界鬼面蟾蜍与绿蜘蛛之间的一场血腥杀戮。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身边有一个拳头般大小的白色蛛丝茧,异常的坚韧,手扯不开,刀割不断,于是就收起携带着一同下山了。奇怪的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老夫每夜都反复做着同一个梦……”
“是绿蜘蛛的父母兄弟自剖其腹,取出妖丹交给小绿蜘蛛逃避鬼面蟾蜍的追杀么?”我说。
“正是。”赖卜点点头。
“后来呢?”我继续询问。
“终于有一天夜里,没有再做那个梦了。清晨起床后,发现蛛丝茧已然不见,只有小绿蜘蛛和三颗墨绿色的球状物,对照过往的梦境,老夫知道这就是那只异界逃来尘世避难的小蜘蛛和其父母兄弟的妖丹。于是便找来了紫檀木匣,一同盛入,带去了缅北曼德勒王城。”赖卜回忆道。
“为何要呈献给永历帝朱由榔呢?”我说。
赖卜叹了口气:“老夫是用妖丹向朱由榔置换一个女人。”
“女人?”我迷惑不解。
“老夫此生唯一挚爱的女人,”赖卜的声音显得无比凄楚,“她是老夫的表妹,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笃深。隆武二年,朱由榔在广东肇庆登基,次年改国号为永历元年。就在那年秋天,表妹被选入宫,而后跟随着永历帝一路为清军所追杀,最终逃难到了缅甸。”
“表妹换回来了么?”我关切的问道。
“换回来了,”赖卜悲伤不已,“可是表妹在缅甸已经染上了瘴气,在返回岭南的途中就病死了。”
唉,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自己原本对当年赖卜将妖丹献给南明永历皇帝一事颇有微词,如今看来倒也是情有可原。
赖卜长叹一声:“自此,老夫潜心修道,终身未娶。”
“赖老前辈,您是男人,如今怎会变成了……”我欲言又止。
赖卜苦笑道:“清乾隆年间,一位朋友送给了老夫一些丹药和一小粒异界妖丹,丹药延长了寿数,可那粒妖丹却使老夫变成了老太婆。”
我闻言心中一惊,忙问:“怎会这样?”
“原来那粒异界妖丹是雌性妖兽之物,应该是雌性激素过强吧。”赖卜说道。
谢天谢地,自己吞服的是一公一母,中和了。这个莫残真是的,送给人家东西也不说清楚,不过,也许他本人也不知道,毕竟性激素的概念是现代医学才有的。
“鲁先生,你的问题老夫都已经解答了,”赖卜望着我说:“现在该老夫问你了,这只异界蜘蛛怎么会到了你的手里?”
“当年吴三桂引兵入缅,逼迫缅甸王交出了朱由榔,同时也缴获了那只紫檀木匣……”我将尸蛛与妖丹后来的遭遇大致讲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赖卜听罢叹息说道:“鲁先生若是前往异界诛杀鬼面蟾蜍,恐怕绝非易事,异界妖禽魔兽众多,其功力远非尘世可比,此行必定是凶多吉少啊。”
“凶多与吉少有何分别?”红二这时又插话了。
“没有分别。”我赶紧止住其话题,不然这家伙又要没完没了了。
我静下心来思索片刻,目前就自己所知,异界通道有三处。一是蓝月亮谷,朱寒生一行人从那里寻觅到了新的通道,应该已经去了异界,梅里雪山的虚空入口随后关闭漂移了。
其次是大理苍山玉局峰,当年莫残从那儿进入了异界,据说后来还回到过尘世接走了父母和师父金丹子夫妇。不过自己寓居苍山脚下的这几年里,秋冬时节并没有见到山顶上的望夫云,通道入口很有可能也漂移了,毕竟那是乾隆年间的事儿,距今已有两百多年。
再就是雪域高原的圣湖纳木措,雍仲苯教的“生命之门”,真的是难以想象,古老的象雄国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啊。不过,当年赖卜曾在生命之门的石洞内参详多日,并未发现异界通道。自己与绿珠同行,只是增加些许机率而已,难说就一定找得到。
最后还有一条线索,就是川西的木里大寺,古象雄国的虚空“守护者”白眉扎西老喇嘛。
“赖老前辈,”我开口说道:“乾隆年间,您与莫残在昆明分手后,还有过他的消息么?”
“鲁先生也知道莫残?”赖卜闻言愕然不已。
我点点头:“赖老先生不看网络小说的么?”
“网络小说?”赖卜疑惑的摇摇头。
也难怪,修行者每日里闭关修炼,甚少外界干扰,哪儿有功夫玩手机呢。
“莫残同你分别后,从苍山玉局峰通道入口去了异界,不久后还返回尘世一次,接走了他的父母和师父师娘。”我告诉他。
“哦,难怪啊,”赖卜惊讶道:“老夫从清西陵逃匿后到大理住了很多年,一直在滇西找寻莫残的下落,原来他早已经去了异界。鲁先生,这些事情你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我微笑着,并未作答。
赖卜见我不愿讲,于是也就不再问了,江湖中人,各有隐私,有些话点到即止,多说无益。
“鲁先生,老夫在这酥醪观中憋闷日久,也想与你一同前往异界见识一下,顺便找找莫残,不知方便否?”赖卜询问道。
“当然可以,人多势众嘛,况且还有你的一位老相识同行。”我笑着说。
“何人?”赖卜诧异道。
“就是道光年间上山大吵大闹要看葛洪飞云鼎的那个老头子岭南猿公。”我回答。
“嗯,老夫记得,”赖卜点点头,“此人武功看似不弱。”
何止不弱,那可是七色大魇呢,我心里说道。
赖卜叫浮云道长进来,告诉他自己要与鲁先生外出云游,多久回来还不一定,让他在庵中自己修行。
浮云道长虽然面现诧异,但仍旧是拱手施礼:“徒儿谨遵师命。”
“带两位殿内休息,为师需要整理一下行装。”赖卜摆了摆手,吩咐说。
“是,师父。”浮云道长应道,然后带着我和红二离开了庵舍,前往大殿饮茶。
不多时,赖卜也来到了大殿。
但见其穿一袭深灰色道袍,束发髻,手持拂尘,肩上挎着包袱,仍旧是一身古时候的道姑装扮。
赖卜在酥醪观大殿虔诚的拜别众神像,毕竟他在观中修行逾百年,如今离去恐将永远不会回来了,心中难免生出难舍之情。
下山的路上,照例还是红二头扎黑色披风,背着装有青蛇之背囊,兴致勃勃的走在前面。
“鲁先生,我们是先要返回鸡足山么?”赖卜问道。
“不,要去趟川西凉山州的木里大寺。”我说。
赖卜点点头,须臾,他有些诧异地问道:“这位红二先生是只附体的蛇精?”
“是啊,他是鸡足山红蛇谷修炼了几百年的红蛇妖,尺子的师侄儿,人还不错,就是喜欢抬杠。”我笑道。
赖卜闻言不觉讶然,沉思着说道:“嗯,根据道家典籍记载,‘妖精’分为精和妖。精是自然物体及器物造化成精和动物元神修炼成精;妖则特指精类中蛊惑和危害人类的那部分,一般称之为妖邪。被妖邪附体之人易出现怪病或是幻觉,山猪坳赖家媳妇就是如此。《道法会元·太上天坛玉格》曰,‘一切上真天仙神将,不附生人之体,若辄附人语者,决是邪魔外道。’妖邪善于伪装,常冒充神佛‘显灵’,谎称是患者祖宗、冤亲债主或是前世业障,诱惑人当出马仙(神婆、神汉、老仙儿、看香、过阴婆等)。道教以人为本,故张天师立教行斩杀之法,祛邪扶正,驱斩妖邪。”
我微微一笑:“尘世间万物皆有灵,其中有好妖也有坏妖,亦如人类之良莠不齐。《白蛇传》中的白素贞爱上了许仙,蛇与人之间的跨物种相恋为正统释儒道学说所不容,因此法海和尚才出手阻拦,将白蛇镇于雷峰塔下,这完全是一场因观念守旧而导致的人为悲剧。赖老前辈想想看,当年神农架青蛇谷的青儿对莫残生死不渝的爱情,人类男女之间又有几人能如此真挚?尺子以为,尘世不应为人类所独占,万物都应有其生存的一席之地,爱是普世价值,超越人种,超越物种,如此,自然界才会和谐。”
此刻,我感觉到胸前微微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