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时节,京城花红柳绿,一片盎然。
什刹海旁的四合院正在宴客,首长特意从丰泽园请来了两名特级厨师到家里烧菜。
客人是有良夫妇,为了答谢他携黄建国遗骸归乡安葬以及治愈了小建的癔症,另一方面也是加强并联络下感情,主意还是小建主动提出来的。
餐厅饭桌上,丰泽园的鲁式招牌菜葱烧海参、焦溜丸子、香酥鸡、水晶肘子、红烧蹄筋、糟溜鱼片、乌鱼蛋汤等佳肴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到底是京城老字号饭庄,色香味儿俱全。
“了去大师,”首长不好意思地说道:“要不是小建告诉我,还真没看出你就是当年的有良,唉,人老眼花,莫怪,莫怪,呵呵。”
有良淡淡一笑:“首长,过去的事儿就忘了吧。”
“你瞧瞧,原先还只是个孩子嘛,一晃儿现在都长大娶妻生子了,这小家伙儿可真神气,叫什么名字啊?”首长亲切的问着。
“庸儿。”二丫腼腆的说道。
“好难听,”小建在一旁嘟囔着,“就跟‘活师’一个样。”
“小孩子不懂事儿别乱说话。”东东尴尬的训斥道。
“有良,咱们已经好多年没在一起吃过饭了,来,满上。”首长挽起袖子开启一瓶茅台,为有良斟酒。
有良目光不经意的扫过,愕然发现首长手臂上的孔最穴上有一块白斑……
这是魇的标识,有良心中暗自吃惊,那形状就和无灯教授的一模一样,如同生长了一块白癜风。
原来首长也是白光魇的下属,果真是“百灵来朝”,妖魔鬼怪齐聚京城呢。
“小建,你的宠物猪呢?”有良不经意的问道。
“小巫在睡觉。”小建答道,迄今家里人都还不知道它会讲人话,以为只是一头普通的小猪崽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东东、小建和二丫都吃完饭去客厅喝茶了,只有首长还在陪着有良两人对饮。
“俺想见大魇。”有良见左右无人,突然压低声音说道。
“什么?”首长闻言面色遽变,目光直盯着他。
“魇,就是你的主人。”有良平静的说着。
首长沉默了一会儿,悄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良一指其手臂:“那不是魇的标识么。”
“你想见他干嘛?”首长疑惑的眼神儿。
“向他讨要件东西。”
“什么东西?”首长越发惊讶了。
“鬼壶。”
首长闻言大吃一惊,鬼壶不是在蓝月亮谷朱寒生手里么?
“首长,你不晓得这事儿么?”有良感觉有点诧异。
“主人定下的规矩极严,不允许随意打听不该自己知道的事情,否则严惩不贷。”
“是无灯教授将鬼壶交给了主人,这是蓝月亮谷中的东西,应该物归原主。”有良说道。
“有良啊,既然祝由神器‘鬼壶’重出江湖,而且又落在了主人的手里,恐怕没那么容易要得回来。你可要想好了,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弄不好小命不保。”首长关心的提醒他,脑子里迅即盘算起来,鬼壶再次出世而且就在京城,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若是能协助有良取回此物,那么朱寒生定会感激涕零,届时再要求他为自己移植睾丸,再造阳具,一定是不会拒绝的。再者,找机会偷偷将鬼壶占为己有,以此为筹码来与朱寒生开条件,也是不错的选择。
“此事应该事先策划周全方好,切忌鲁莽行事。”首长叮嘱说。
“亥子交更,大魇会出现在恭王府大戏楼是么?”有良没理睬他,径直问道。
“没错,不过要事先电话联系好才行。”首长心想,连这事儿都知道,还真不能小觑他了。
“首长,就请您打个电话吧。”有良淡淡说道。
“你可要想好了,一定要去见么?”首长迟疑的望着他。
“一定。”有良的语气坚决。
“那好吧,你等着。”首长起身回书房去了。
有良平静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
是夜,月色清凉,有良独自一人来到了恭王府。
街道上左右无人,他便轻推梦遗掌翻越过了高高的院墙,然后按照首长所说的路线,穿过荷塘小路,径直来到了大戏楼前。
有良睁开阴眼盯着戏台之上,那儿有两张红木雕刻的太师椅静静的摆放在黑暗中。
亥子交更时分,戏台上蓦地闪过一道微弱的白光,阴眼之中赫然看到其中的一张太师椅上已经坐着个人。朦朦胧胧,虽然看不十分清楚,但从轮廓上可以瞧出此人中等身材,戴着一副眼镜。
“这么说,你就是郭璞‘中阴吸尸大法’的传人有良了?”戏台上传来那人沙哑的嗓音。
“俺就是。”有良谨慎的答道,同时全身戒备以防对方突袭。
“嗯,果然是后生可畏啊,竟然不动声色的杀了坛公。”主人阴沉的冷笑着。
“是水顾问一掌劈死的坛公,与俺无关。”有良更正说道。
“哦,那么水顾问有何理由要杀他?”
“那俺怎么知道。”
“此事暂且不提,李二丫是你老婆吧?”
“是。”
“呵呵,小姑娘挺有心计的嘛,竟然懂得把标识给替换掉,老夫是越来越喜欢这只幼魇了。”主人如破锣般的嗓音嘿嘿笑道。
有良没有吭气,默默的站着。
“无灯教授去哪儿了?”主人问。
“说是回僰王山了。”有良答道,反正标识已除,这只大魇再也追踪不到他了。
“嗯,有良,坛子岭上所发生的事情,水顾问都已电话禀告了。既然是寻找自己的孩子嘛,人之常情,因此也就不多加以怪罪了,听说你今晚约见老夫是为讨要鬼壶而来?”
“没错,”有良朗声道:“鬼壶是蓝月亮谷里的东西,应该物归原主。”
“既然是蓝月亮谷之物,理应由谷中之人前来索要,这与你又有何干?”主人语气平静,所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话虽不错,但事出有因,有人冒充俺入谷盗壶,无辜受到牵连岂能不弄个明白?”有良的口气缓和下来。
其实他心里也十分清楚,若不经过一场极为惨烈的厮杀,鬼壶是绝对拿不回来的,如此旷世奇宝,哪儿那么容易让人拱手送出。但自己目前根本没有把握能赢得了这只等级最高的大魇,去年在临潼西山之巅能够侥幸杀了黄老魇,主要是依赖老白的指点。“鬼门十三针”必须依次射中穴位,而且顺序不能够颠倒,真正格斗之中,场面瞬息变化,谈何容易。
主人嘿嘿一笑:“无辜背上盗壶的罪名的确令人难堪,老夫是明理之人,绝不会难为你。此物既然是无灯教授拿来,理应由其取回,至于以后你们如何处理则与老夫无关,如何?”
有良闻言沉默无语,人家并非强取豪夺,把鬼壶还给无灯教授确实无可厚非,如此一来,自己若是一味的索要,反倒是站不住理儿了。
“怎么,找不着无灯教授了么?幼魇的标识只能在方圆百里内感知,超过这个距离则探知不到,老夫也是从五色魇成长起来的,完全清楚个中玄机。”主人冷笑着。
“确实找不到他。”有良坦诚相告,虽然知道教授去了湘西沅陵赶脚村,但是没必要牵连到他,毕竟其背叛了大魇,若是回来京城恐怕会性命不保。
“还有一个办法也可取回鬼壶,而且可以即刻洗刷掉你所背负的盗壶罪名……”主人淡淡的说着。
……
“请讲。”有良问道。
“就是蓝月亮谷的主人亲自来取回鬼壶,老夫自当将来龙去脉向其解释清楚。”
“鬼壶的主人如今并不在谷中,据说是去了香港。”有良回答,若是朱寒生返回蓝月亮谷,知道鬼壶被盗肯定早就一路追踪过来京城了,而其他人自己并不愿意去打交道。
“哦,世间事总有不凑巧的时候,”主人嘿嘿两声,迟疑片刻,最后又接着说道:“那么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走了。”
“什么路?”有良全神贯注的戒备起来,这一仗终究是要开打了。
“别紧张,”主人呵呵一笑,“你替老夫去做一件事儿,事成之后便可交还鬼壶。”
“什么事儿?”有良心里一动。
“放心,老夫绝不会让你去做伤天害理之事的。”
“嗯,若是不有违正义的话……”有良踌躇着。
“当然,而且是为民除害,”主人停顿了一下,缓缓说道:“近些年来,原本在深山老林里修炼的各种尸妖兽魔都趁着改革开放的浪潮纷纷入世,蛊惑民心,扰乱朝纲。其中有利用修炼的奇淫法术来炫耀的,譬如‘隔空取物’、‘遥感识字’、‘耳朵听字’等等。更有甚者,1987年5月间,东北大兴安岭火灾过火面积达1800万英亩(相当于苏格兰大小),并危及苏联境内的1200万英亩原始森林。经我广大的人民解放军指战员和地方民众的奋力扑救,于6月2日终于扑灭了这场世纪大火灾,但也牺牲了不少人。可是竟然有所谓的‘大师’自称是其在京城内发功而灭掉的火,岂不咄咄怪哉。”
“东北大兴安岭距京城千里之遥,这怎么可能呢。”有良也是嗤之以鼻。
“可是这种违背自然科学的谎言,老百姓竟然信之若鹜,这也是文革浩劫带来的信仰缺失所导致。如今人们连马列主义都不再相信了,而偏偏对这些东西情有独钟,长此以往如何得了。”主人忿忿说道。
“你想让俺去杀那些大师?”有良问。
“不,要杀这些人政府分分钟可以搞定,但老百姓的思想转变却很是不容易,老夫要你去当面拆穿他们,令其无地自容,在全国人民的面前显露原形,这种攻心之术才能起到教育群众的良好效果。”
有良闻言心中暗道,这事儿倒是容易办,不用杀人,而且还挺好玩儿的。
“好吧,俺答应你。”有良应允道。
“听说你有一部手提电话,把号码告诉老夫,具体的指示会电话通知你。”主人说。
有良报上电话号码:“10086……”
“有良,你从今日起便是老夫的魇使令,负责全权处理这项秘密任务。”
“行。”
“既然身为‘魇使令’,必须给你一个令牌,老夫京城里的下属就不至于会为难你。”
“拿来吧。”有良把手一伸。
戏台之上突然射出一束白光,如闪电般的转瞬而至,有良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觉右手上臂外侧的别阳穴(也就是种痘的位置)一麻。
不好,大魇使坏了,有良心中便是一惊。
“不必担心,‘魇使令’不同于标识,只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而且级别很高。魇道中人见此令牌如见钦差,你办事儿也就方便多了,等事成之后,老夫自当收回。”主人坦然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