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敢是掸族语,“果”是九的意思,而“敢”代表居住人家,合起来就是九户人家的释义。果敢族的英文名称为“Kokang”,解释为“居住在缅甸金三角的一支来自中国的少数民族”。
两日后,是果敢传统的集市,老街上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人们得到消息,缅甸政府与国军93师闹崩了,战争危险已经解除,于是男女老少纷纷盛装出门,脸上流露出久违的笑容。
老街观音庙举行了祈福法会,汇聚着缅北各地赶来的香客,人流如泻,有身着果敢衣饰的老人,也有身披华丽笼基的妇女,偶尔可见浓妆淡抹入时的汉装姑娘和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人们摩肩擦背接踵而去。大庙门前摆卖着香烛、纸钱以及金帛钱锭,水果摊、中草药摊、小吃摊、百货布匹摊、和菜肉摊鳞次栉比,乱哄哄一片。
老街大庙坐落在老街街后,坐西向东,占地约十亩,中国式古寺庙建筑,雕梁画栋,雄伟壮观。此庙究竟建于何时,已无文字可考,老人们说小时候就是这番模样。
寒生混在人群里,缓缓朝庙里走去。从在金三角美斯乐雁城小子的茅屋里与吴楚山人分手后,两天来,自己马不停蹄的穿行于雨林间,终于赶到了果敢,而吴楚山人则经由美斯乐取道西双版纳回国。
从左侧小门步入庙内,面前是一座石砌的四方天井,白墙在东,山门在西,南北两侧是瓦木结构的厢房,山门正中悬挂着金字木刻“保国佑民”的横匾,善男信女们涌进涌出,十分的热闹。院子正中有一个石制大香炉,烟火缭绕,十余个善男信女正在虔诚的顶礼膜拜。大殿内传来法师的敲鱼诵经声,人头攒动,前拥后挤,如波如诗,如浪如潮。
寒生的目光越过跪拜着的信徒头顶,锁定了那个穿黄色袈裟正在诵经的白眉老僧,此人正是鳌老。果敢老街上的乡民都知道这个相貌奇特的白发白眉白须老头,所以不费劲儿的就打听到了,他今天一定会在祈福法会上出现。
鳌老深通释儒道学说和马克思主义的理论,在缅共党内是一个鬼才,这次成功的暗杀了缅甸政府军的波侬将军,并巧妙地嫁祸给国军93师,导致敌方军事联盟的瓦解,消弭了迫在眉睫的战争威胁,为此,8.19部门受到了缅共政治局的褒奖。有关黄明月的情况,属于8.19部门的绝密,除德钦副主席之外,任何人都不清楚,只知道是鳌老手下的一个神秘的杀手所为。
寒生站在殿外的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下手的机会。
一个荷枪的人民军士兵走进了大殿里,绕过顶礼膜拜的信徒们,来到了鳌老的身旁,俯身耳语了一阵。鳌老闻言脸色骤变,默默地站起身来,拄着手杖,跟随着军士离开了香烟缭绕的大殿,一瘸一拐的穿过老街上喧闹的人流,直奔西山而去。
寒生低着头,远远的尾随着。
鳌老一言不发的在前面走着,那个士兵挎着支五六式冲锋枪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走过一道山梁后,小路尽头是一座千仞峭,陡崖下有一道长长的石隙,鳌老和士兵的身影一晃便钻进了石缝内。
寒生来到石壁前,探头瞧了瞧,内里光线黯淡,不知有多深,他稍等片刻,待鳌老他们远去后,身子一侧也钻了进去。
石壁“一线天”的尽头豁然开朗,眼前是一条开满了罂粟花的山谷,谷内十分幽静,有成群的杏黄色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着,远远的瞥见鳌老和那士兵立于一片断垣废墟前,空气中飘来一阵烟火的焦味儿。
鳌老脸色铁青,沉默了许久,怅然叹道:“米囊婆婆毕竟是世外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鳌老自愧弗如啊……”
“鳌老,我们要不要派人去四处追寻。”士兵问道。
鳌老摇了摇头,道:“米囊婆婆烧屋匿行,不想留下踪迹,那是任何人都找不到的。”
寒生感觉此处荒僻,可以下手了,于是蝇眼突睁,身形晃动,转瞬来到了两人的身旁,先是劈手夺下了那名军士的冲锋枪,然后稳稳当当的站在了鳌老的面前。
“是你……”鳌老大吃一惊,他认出了面前之人便是雨林中遇到的那位武功怪异的青年高手。
那位士兵眨了眨眼睛,寻思着自己肩上的枪怎么好端端的跑到人家手里去了呢?
寒生淡淡说道:“鳌老,你捉了一只大鹦鹉,是么?”
鳌老点点头,承认道:“不错,老夫是捉到过一只会说人话的蓝羽毛鹦鹉,可是后来跑掉了。”
“同鹦鹉在一起的,是否还有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寒生追问道。
“嘿嘿,老夫为什么要告诉你?”鳌老奸笑了两声。
寒生“哗啦”一声拉动枪栓,子弹上了膛,枪口对准了鳌老,冷冷地说道:“你我素不相识,不说实话那就对不起了……”
“是有,有个男孩子,名字叫……对了,叫‘小小’。”鳌老额头上沁出了冷汗,赶紧说道。
“那孩子呢?”寒生追问道。
鳌老回答道:“孩子被米囊婆婆带走了。”
“谁是米囊婆婆?”寒生疑问道。
“米囊婆婆是一位世外高人,喏,这就是她住的地方。”鳌老指了指仍旧散发着烟火气味儿的木屋废墟,说道。
寒生上前走了两步,用枪管挑开了一堆烧焦了的茅草,露出了底下的一具青黑色的棺材。
“祝由灵棺!”寒生大吃一惊。
原来是客家嬷嬷……
寒生心中愕然,上次自己与不化骨茅一噬大闹苗栗南庄,小才华偷走了那瓶汗青,阴人黄建国趁机吸食了客家嬷嬷的丈夫李地水,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如今才华落入客家嬷嬷的手里,不知道会怎样……
“米囊婆婆为什么要带走那个孩子?”寒生问鳌老道。
“听说米囊婆婆要收他为徒。”鳌老回忆道。
哦,是这样……寒生稍稍放下心来,起码沈才华的人身安全可以无虞了。
寒生想了想,又问道:“你的儿子从哪儿学的‘中阴吸尸大法’?”
鳌老心中兀自一惊,此人竟然知道黄明月使的是“中阴吸尸大法”,不行,此乃8.19部门的绝密,无论如何不能泄露出去,否则以后的计划就难以实施了。
“什么大法?老夫不知呀……”鳌老断然否定道。
寒生又把枪口对准了鳌老。
鳌老此刻已经认定面前此人生性敦厚,不是那种乱杀无辜的残忍之徒,他不会对自己开枪的。于是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凄凄惨惨地说道:“这孩子天生眼盲,智力低下,人见人怜,老夫死后,他一个人连生活都难以自理啊……”
寒生寻思着,算了,也许说不定真的还有“中阴吸尸大法”在世间异域流传呢,自己并非那忧国忧民、替天行道的大侠,这里也不关自己的事,还是抓紧时间找沈才华要紧。
“好,我再问你,米囊婆婆可能会带孩子去什么地方?”寒生清澈的目光盯着鳌老问道。
“这个老夫就不知道了,米囊婆婆行事古怪之极,独往独来,也没有什么朋友……”鳌老回答道。
“那你又和她是什么关系呢?”寒生怀疑的问道。
“老夫定期派人提供一些米面食物给她,作为回报,她也为缅共内部除掉了几个内奸,仅此而已,当然,这是我党的秘密,请您千万别说出去。”鳌老解释道,态度诚恳之极。
客家嬷嬷倒的确是性情乖戾,行事与常人不一样,寒生如是想。
“那个叫‘小小’的孩子孤身一人是怎么来到此地的?据说有几个和尚曾同他在一起,你知道么?”寒生接着问道。
“这个老夫倒是知道,”鳌老寻思着夜长梦多,得赶紧将此人打发走,于是说道:“同‘小小’在一起的和尚是仰光大金塔福寿宫的安息长老,米囊婆婆也许带孩子去了那儿。”
安息长老?寒生感觉到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思忖片刻,终于想起来了,六年前,冯生在南山村养伤的时候,提到过缅甸仰光大金塔福寿宫和安息长老。
寒生想到此,主意已定,将手中的枪顺手扔给了那个士兵,然后说道:“鳌老,‘善恶终有报’,奉劝你还是行善积德为好,否则必遭天谴。”说罢,睁开蝇眼,身影晃了几晃,已然不见了踪迹。
鳌老惊愕至极,此人竟然走的如此之快,中原真的是藏龙卧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