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良大惊,只消片刻便已大汗淋漓,这样下去可要真的被烤成“鱼干”了。他右掌劳宫穴内一股老阴之气缓缓泄出,刹那间降低了钵内的温度,浑身上下顿感一片清凉,汗渍全消,如沐三月春风般的舒适惬意。
岭南猿公惊讶的瞅着魇钵之内的有良,这小子真的是邪门,竟然对炙热的烘烤浑然不觉,于是加大了魇力的催动,钵内的温度节节上升。
有良也相应的调整了梦遗掌老阴之气的释放浓度,所以仍旧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令岭南猿公大跌眼镜。
“你……是怎么回事儿?”他疑惑不解的走进前来细瞧。
有良瞅准机会,试探着又射出了两枚噬磕针,第九针是手掌中的鬼窟穴,第十针为发际上一寸的鬼堂穴。两道噬磕针气悄无声息的穿透七色魇钵,准确的命中穴位,于是不禁大喜过望,这“噬磕针”竟能穿透钵壁,果然是大魇的克星。
岭南猿公此刻的注意力全在魇钵之内,噬磕针钻入穴位也几乎浑然不觉,只是挠了挠有点发痒的脑门。
不过下面的第十一针可就不容易了,“鬼藏穴”又称“玉门头”与“会阴穴”,隐藏在人体胯下之私秘处,若不撅起屁股则很难轻易的暴露出来。
就剩下最后三针了,可如今被困在这魇钵之中,还需不停的释放老阴之气以抵御炙烤,有良心里这个急呀,冷汗自额头上缓缓沁出。
“哈哈哈,这小子终于开始冒汗了……”岭南猿公看在眼里,不由得呵呵的笑将起来,嘴里调侃道:“怎么样?释了去,你也觉得太热了吧?要不要脱下衣裤凉快凉快啊。”
“冒汗?那是被你熏的,”有良捂住了鼻子,就势坐在了地上嗤嗤的笑道:“猿公,你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怎会如此的不检点呢,竟然还屙屎在裤裆里。”
“胡说!”岭南猿公涨红了脸,抬起一条腿低头瞅了眼,又用手摸了摸,裤裆处干爽爽的,哪儿有粑粑?
就在那一瞬间,有良的手指悄悄张开了个缝隙,一枚噬磕针激射而出……
由于其坐于地上,位置较低,岭南猿公恰巧又抬起了一条腿,阴眼瞧得真切,这一针正中他的会阴玉门头“鬼藏穴”。
会阴乃人体最为敏感之处,噬磕针气将其洞穿了个针眼儿大小的窟窿,岭南猿公岂能不知。他慢慢的抬起头来,怨毒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有良,口中缓缓说道:“你的‘噬磕针’从何处学得?”
有良更不搭话,捂住鼻孔的手掌一撤,嘴里悄无声息的又吐出两枚噬磕针……
第十二针扎在了岭南猿公手肘弯的鬼臣穴上,而最后的那一针则趁着其说话的当口直入嘴巴,刺入舌背鬼封穴。自此,十三针完全循序依次射中,不曾有分毫的错乱与颠倒。
“哈哈……”有良终于开怀大笑,老天有眼,终于让自己又灭掉了一只七色成年大魇。
“你笑什么?”岭南猿公冷冷问道。
“猿公,你已经中了俺‘鬼门十三针’,马上就要灰飞烟灭了。”有良兴高采烈的说。
“胡扯,”岭南猿公拍拍胸口,仰天发出一连串的桀桀长笑,“哈哈哈……你做梦呢吧?区区‘噬磕针’就想置七百年的崖山古猿于死地,简直就是不知所谓。”
……
有良在魇钵内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心中升起一阵寒意,“噬磕针”怎么不好使了呢?
岭南猿公见到有良一脸的窘迫,于是更加的得意了,沾沾自喜的教训说:“小子,别以为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敢在江湖上为所欲为。张道陵的《敦煌夜魇图》岂是你这种小辈儿所能拥有的?告诉老夫,此画轴究竟从何处盗得?”
“俺家祖传的。”有良的语气平淡。
“哦,那你祖上又是何人?”岭南猿公闻言惊诧不已。
有良一只独眼默默的瞅着他,心下仍是不明其所以然,不无疑惑地问道:“俺刺了你十三针,难道一点反应都没有?”
岭南猿公嘿嘿一笑:“当然有点痒。”遂低头瞅瞅手掌心的劳宫穴,一个细如针孔的小窟窿还在向外渗着血滴。
“让俺瞧瞧。”有良说。
“什么‘噬磕针’,名头不小,简直就像是女人的绣花针一样……”岭南猿公鼻子里不屑的哼了声,将手掌随意的往魇钵上一拍并指给他看,一脸的嘲讽表情。
有良猛然间将自己的右掌贴了上去,这是他最后的一招了,试着能否隔着薄薄而透明的魇钵,施展出“中阴吸尸大法”。
岭南猿公鄙视的望着魇钵内的残眼独臂年轻人,蓦地感觉到一股如排山倒海般的巨大吸力而至,体内真气似泄闸洪水般的自劳宫穴喷涌而出……
“你……”他口中惊呼着,奋力的想要挣脱手臂,但两人的手掌隔着钵壁早已紧紧的吸附在了一起,根本就撤不回来。岭南猿公心中大骇,简直是吓得魂飞魄散,体内十二正经以及奇经八脉全都敞开着向外激射出真气,无论怎样都遏制不住。
有良自断脉打开后,“中阴吸尸大法”的功力大为增长,已于不经意间突破了瓶颈,虽然还达不到师父黄建国那样可以意念吸气,但却能够短距离的隔空吸入真气了。
岭南猿公原本身体就尚未复原,只得六七成的功力,再加上噬磕针耗去了大半,早已是强弩之末。
“快快停下来……”他声嘶力竭的喊着。
有良逮住机会哪肯轻易罢手,竭尽全力的吮吸着这只七色大魇的真气,感觉到自己的腹部渐渐隆起,体内充盈鼓胀得异常难受,但仍是不依不饶的狂吸不停。
岭南猿公的身子渐渐的软了,脸上凸起的紫红色肉瘤也变得苍白无血色,并一个个的干瘪了下去,最后嘴唇光是在颤抖,已经说不出话来。
盘古峰顶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不晓得究竟为何形势会突然这般逆转。
但见七色魇钵绚烂的色彩逐渐的黯淡下来,最后钵体“啪”的一声碎裂消失了。
有良长长的舒了口气,将手掌缓缓撤下,他已经吸光了岭南猿公体内的所有真气,自己的身体已然变得十分的肥胖臃肿,令媚娘惊讶得合不拢嘴。
“喵呜……”媚娘直勾勾的瞅着他,轻声的呼唤着。
有良体内的噬磕针气正在全力化解着岭南猿公的魇气,眼瞅着他肥硕的身子一点点的消瘦下去……
此刻的岭南猿公已如一摊泥似的萎顿于地,面容仿佛顷刻间便苍老了,原本只是少许斑白的发丝如今已是雪白,甚至一根黑色的都没有了。
有良睁开了阴眼,开始依次检查“鬼门十三针”的针孔,他不相信孙思邈的“噬磕针”会失效。仔细扫视了一遍,除了硕大黑色牛皮鞋里的“鬼垒”穴看不到之外,其他的都准确无误。
“把鞋子脱了。”有良冷冷说道。
岭南猿公白了他一眼,喘息着和不情愿的解开了鞋带,慢慢的除去了皮鞋。
他的大拇脚趾与人类不同,与其他脚趾是完全叉开的……
“哈哈……”有良长笑一声,心中释然,原来是大拇脚趾的那一针“鬼垒穴”没有扎准,他默默的望着岭南猿公,口中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唉……”岭南猿公坐于地上长叹一声,然后问道:“你可知道南宋末年的崖山海战么?”
有良摇摇头。
“南宋祥兴二年春,南宋与蒙古大军在岭南崖山爆发了一场空前惨烈的大海战,最终南宋战败,陆秀夫背少帝赵昺投海自尽,十万军民跳海殉国,南宋就此灭亡。崖门外海漂浮的男女老幼溺尸不计其数,冤魂日夜哀嚎不绝,达数日之久。当时一只怀孕的崖山母猿坐在崖山顶上目睹了这一切,一连七日,冤死的魂魄感应于母猿腹中胎气,而后生下了老夫。”岭南猿公唏嘘的讲述着自己身世来历。
哦,怪不得呢,二丫也是因驻马店洪水冤魂才感应成魇的。师父柳十三曾经讲过“九魔一魇”,魇的形成需要有大量人的死亡,而且尸首还要完整,如大规模的战争、瘟疫以及洪水灾害等等,崖山大海战投海自尽的十万军民尸首完整,恰巧为母猿胎儿所感应,所以……有良正寻思着。
“崖山海战之后,中国彻底被北方游牧民族所征服,正如南明遗民钱谦益诗中所叹,‘海角崖山一线斜,从今也不属中华。更无鱼腹捐躯地,况有龙涎泛海槎?望断关河非汉帜,吹残日月是胡笳。嫦娥老大无归处,独倚银轮哭桂花。’唉,正所谓‘崖山之后无中华’矣……”岭南猿公说话之间竟自落下泪来。
有良默默的注视着这只七色大魇,联想到二丫,不由得暗自神伤。此人虽是一只大魇,但其内心深处忧国忧民的人性还未曾泯灭,看来“魇”也如同人一样,好坏不可一概而论。想到此,他决定放他一马,于是开口说道:“你走吧。”
岭南猿公惊奇的望着他,似有不信:“你当真肯放过老夫?”
有良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岭南猿公惨然苦笑道:“可否告知,你是用的什么武功将老夫的真气悉数拿去了?”
“东晋郭璞的‘中阴吸尸大法’。”有良答道。
岭南猿公闻言不禁长叹一声,幽幽说道:“释了去,果然英雄出少年,若是能早出生七百年,中原又怎可能落入夷狄之手耶?老夫今日输得心服口服,咱们就此别过,他日若有差遣之处尽管来崖山之巅,在下定当竭力效劳。”
岭南猿公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目光撇去,惊讶的发现手下那几个被冻麻木的黑衣人躺在地上,浑身衣服已经被剥光,几名蓝袄女巫正骑在他们的身上嘿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