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小月亮见到了, 笑出白牙，快速让双脚获得了自由，在半空中摇摇摆摆。

众人见此, 无论修为年纪, 也都来了个快速光脚。

其中还包括终于成功突破剑丹的茜娘, 她如今看起来似是三十许的年纪，一眼看去便让人知晓是个坚毅女子，哪里还有半点当年唯唯诺诺的样子？

八个木头娃娃快速游了过来, 玩得开心的小月亮立刻落了下来——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果然, 木头娃娃们的木傀身体烟消云散，八个男女青年的魂魄立在了海面上, 此次机缘也让这些婴鬼快速成人了。

“师父，小师叔。”他们向两人行礼。

敖昱点点头，道：“去吧。”

“……”小月亮神色一暗，却又立刻笑了, “都要平安顺利啊。”

婴鬼们又行了一礼, 渐渐变淡, 消失了踪影。

“他们原本身为厉鬼, 无论是否迫于无奈，终归是身背了许多孽债，如今不但将孽债偿还, 还得了功德。下去轮回，比过去阴魂幡里的同伴运气还要好得多, 不要为他们担心了。”敖昱轻声安慰小月亮, 毕竟，小月亮还没有面对过身边人的永别——楚霁衡不算。

“嗯……小江豚呢？”小月亮和敖昱抱了抱，恢复得倒是也快。他通过气息, 能认出来这些蛟龙过去是谁，可现在少了一个。

其实也支着耳朵的蛟龙们，顿时哈哈笑了起来，水波越发汹涌，但跳进去游泳的修士们，却被水托举着，没有谁落下去。

“我们这就去把他赶出来！”白玉笑着钻进了水里，其他蛟龙紧跟其后。

小月亮：“大师兄，他不是没能化蛟吧？”

敖昱安慰道：“应该不会，我感觉到蛟龙气息了。他得到的好处，该是最多的。”

没多久，随着一阵“哇哇哇哇！”的怪叫，小江豚被从海水里赶了出来。

看见他这样子，除了小月亮依旧迷惑之外，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苹果醋【哈哈哈哈，死亡芭比粉！还加了闪粉！】

小江豚的这条蛟龙，乃是极其艳丽的粉色，每一片光滑的鳞片还一闪一闪的。

“哇啊——！”被赶出来的瞬间，小江豚就开始哭。

他还是“小江豚”时，皮便是粉嫩，但当时的粉嫩更接近于小孩子肌肤的颜色。小江豚决定化龙，除了水族对龙共同的向往外，也有他不想继续粉嫩下去的原因。毕竟孩子大了，开始有自己的审美了，不想继续这么幼稚了。

化成鱼龙后，古怪又瘌痢的模样，也让他难过了很久，后来敖昱要带他走，他立刻便答应了，他知道平水老祖一定能带着他做出改变了。

现在：变了吗？变了，变得更粉了。

“哇啊！ ！！”最先跳下来帮助敖昱的小江豚，得到的好处也最多，小江豚此刻虽粉个头却也是最大的，此刻咧开龙嘴，哭得喷出两道泪泉，在他周围，淡水快速变咸。

苹果醋【哈哈哈哈哈！哎哟我的主神啊，我就是没有眼睛，否则现在已经笑得泪流成河了。我没有肚皮，否则现在已经笑出腹肌。我没有……】

【你有气运条吗？】

【嗯？啊？呃！】最后那声，很像是嘎掉的音效。

有，好可怕。一直都几乎是五五分的气运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一路朝着二比一、三比一，甚至四比一去了。

风吹过大地，给荒芜贫瘠的土地带去了湿润的空气。某些被移民安置的百姓，忍不住走出来抽动着鼻子，大口大口呼吸着让他们无比陌生的，湿润的空气。

化为水龙前来助阵的水神大部分回到了自己统御的水域，少部分留在了新出现的水道中。

锦绣娘娘摸着自己头上的小龙角，对着水里的倒影，看得心生喜悦。

畅国早已准备好了货运的大船，要顺着水道，前往新的世界。平水道的道团首领们说了，这一路上的国家虽穷，但各国都有些不同的资源。那边现在最缺粮食，他们现在最不缺的，也正是粮食，恰好可以互通有无。

新水道的水神们，正凭借各自的神通，一点点地完善着水道，这个也是他们的修行。

“小江豚，做我徒弟可好？”

“呜呜呜！我……啊？我要！”小江豚第一次见面就试探过敖昱是否要收下他为徒，现在终于得偿所愿了。

“过来吧。”敖昱招招手。

小江豚化为人形，落在了敖昱面前：“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唔！噗！杀马特！】宕机也要笑一声~

小江豚的头发也是死亡芭比粉，虽他穿的是正常的蓝衣服，但叩拜时一缕长发滑落了下来，正是粉红色的。高高兴兴的小江豚一愣，又要忍不住哭出来了。

敖昱摸摸他的头，粉发变黑了。

“潜心修炼，心想事成。”

“嗯！”小江豚摸着自己变黑的头发，顿时笑了。

【哎？我还以为你要称赞他很好看，要顺其自然呢。】

【你以为我喜欢自己一身金？秃头的人类，都喜欢秃头吗？】

【呃……】无法反驳。打工统觉得宿主在骂统。嘤，毕竟系统很确定，他要是变成人，绝对也是英年早秃那一挂的。

【况且，我一身金鳞，化形时也是黑发。】

其他新晋的蛟龙此时也纷纷化形，只黑蛟还在海里翻腾，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能看出来，他们松了一口气——是黑发，不是五颜六色的神奇发色。

【这孩子太在意，道心已经被影响了。日后还有事要他做，总不能让他只剩下下锅一个用处吧？】

【……】前一句还有点感动，以为敖昱对小江豚已经有了感情，但后一句就让苹果醋忍不住感慨，果然是资本家了。这说的都是鱼话！

“你还未曾有个俗家名，那就用我的姓吧。你可有自己喜欢的名？”

“我有！我想叫‘撼’！手、感，撼。我希望能够变成撼动山川河岳的强大水神。虽然……虽然这个愿望，师父已经帮我实现了，但我还是希望能靠着自己，成为强大的水神。”小江豚有些不好意思。

供奉小江豚的当地人叫他灵鱼大仙或龙婴大仙，前者因为他就是条大鱼，后者因为当地人说他是尚且年幼的龙子。

他问过他们，为何不干脆叫他龙子？

当地人答：“龙婴比龙子好听！”

小江豚：“……”

并不觉得好听呢。可是当地人都笑得很舒畅，龙婴大仙也没办法啊。

“好，那你便叫夏撼。”

苹果醋【真叫这个名啊？笑哭，听着好像下饭。】

敖昱无视了最近越来越乐子统的苹果醋，对夏撼笑了笑，“不过，你师叔很喜欢你鳞片的颜色。”

小月亮点了点头。

夏撼立刻十分会做徒弟地翻身落进海里，化为粉红蛟龙：“师叔！上来！”

“我来啦！”

小月亮骑龙玩耍去了，周围噼里啪啦的劫雷还此起彼伏着，敖昱向红、绿、黑三龙拱了拱手，红绿二龙原本化了人身，此时也变成蛟龙，以蛟龙之身对着敖昱行礼，继而三龙不发一言便入了海中，分三个方向，破浪而去。

天极海尚有三条入海之河，如今三条河正在开启的过程中，还需要他们帮路上的修士一把，破土入海的同时，成为三条河流的水神。

夏撼跟着敖昱，就只剩下包括白玉在内的白、黄、蓝三龙。不过，以天极海的巨大，三条龙足够施展。

“还请三位镇守天极海。”

“尊者放心。”敖昱助他们得道，对修正道的妖怪来说，这个恩情是极可怕的。即使不算夏撼，其余六条龙从此就是平水道的护法水神了——即使敖昱不提，平水道的道团不提，但这也是确定的事情。

敖昱朝着天空斜瞟了一眼，最后剩下的普和元尊等化神修士，也走了。

“普和，咱们都站到最后了，就这么走了？”问的是普和的老友，磐山尊者，观眇宗最是老实憨厚的一个化神。刚刚普和元尊提议帮忙，蒙蔽山灵意识，也是他头一个响应的。

“唉……留下来做什么？祝贺两句，给点礼物？丢人吗？他知道咱们留到了刚刚，知道了这份回护之意，也就够了。”普和元尊脸上一红，既觉得这种行为确实丢人，太假，但又不得不做，因为她确定了夏临风会做人，会记得他们的。

不过这次的事情，整个观眇宗的化神，谁不丢人？人情上说，一群后辈搞出如此声势，做长辈的在上头站着，只给了点芝麻大的助力。但更糟糕的，是他们眼光的问题，这件事他们竟然只看到了险，直到最后尘埃落定，才恍然大悟，看到了这对于修士来说，泼天的利。

“哦。”磐石尊者是真老实，回去的路上，他看着下方的世界，突然道，“凡人……之前有如此繁忙吗？”

普和元尊一怔，下意识停了下来，看着下方。

磐石尊者指的正是向天极海注入水源的一条新河，小黑点般的凡人冲向河岸，几乎半身都淹没在了水里。

“水！有水了！”

“谢谢神仙！谢谢神仙！”

一支船队忽然出现，其中一艘大船脱离船队，停靠在了岸边。赤脚短衫身背斗笠的男女从船上跳了下来，吓了这些凡人一跳。这些男女却并不主动接近他们，一部分扔出木傀，木傀自动组合成了码头，让大船停靠，更多的同样打扮的老幼走了下来。

另外那些朝外走的，则是在勘探？

还有些地方应该是早有准备，朝廷的军队已经开过来了，正在组织移民的百姓开挖水渠。

无论是百姓，还是朝廷官员，又或者是当地的小宗门处，都有蓝衫斗笠的平水道道徒身影。或者说，沿岸各处，到处都可见平水道的道徒。这该是理所应当的，夏临风主持的开海，他的平水道吃下最大的好处，但是，这却又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平水道……何时有如此声势了？”普和元尊皱了皱眉，“咱们快走，回去观眇宗后，召集人手。”

“啊？”

“保夏临风。他风头太大了，保不齐就有人失了平常心。”

普和元尊匆匆忙忙回去了，只要能保住敖昱，他的未来不可限量。普和元尊已经错过一次雪中送炭的最好机会，可不能再错过了。

一年多后，敖昱回到了夏家。十年前，他曾经与帮助他的散修们，立下了十年之约。十年之后，已经是化神的敖昱，履行了这个约定。

大家坐在夏家的庭院内，都不由得相视一笑——都是熟人了，十年前共同灭魔，最近几年，大家或多或少在听到了平水老祖治天极江后，前来帮忙。

然后，在天极海开海后，众人多多少少有所增益。

成了平水尊者的夏临风，也依然是温和地为大家讲道，从未到金丹开始，一直到化神，他一直未曾变过。

敖昱的视线扫过院子中的一角，那儿坐着的是上官靖海，他像是个苍老的普通中年散修，他正在很高兴地和旁边的人闲聊着，因为这次开海，他也得到了好处，虽依旧是金丹中期，未曾晋阶，但至少金丹的丹毒是彻底被清除干净了。

上官靖海在离开观眇宗后不久，就以散修的身份加入了一支平水道的道团，一直兢兢业业，脚踏实地。他不会继续原地踏步的。

敖昱和众人在天极海又停留了十年，其间众人一边稳定自己的修为，一边继续对整个庞大的水域进行修补。

还与其他修士打了几场，天极海这个大工程，其实到现在依旧没有彻底完成，因为南侧可就不是观眇宗的势力范围了。固然东胜洲以观眇宗为尊，但其他宗门也不是听到观眇宗就无差别退让的，尤其，现在这可是关系到许多宗门兴衰存亡的大事。

谁都看得出来，天极海的周边，要不了二十年必然大兴。

很可能会连续数十年，诞生一批天之骄子。毕竟，此地先有天道赐福，又有数百修士在此渡劫，灵气活泼翻涌，简直是一处小福地了。

但此刻这片区域，都在观眇宗势力的覆盖下，谁甘心？

更要命的是，未完成的天极海，水网只覆盖了观眇宗一侧，虽然对另一侧也有滋养之效，但显然不足，以至于大量百姓都朝着天极海沿岸靠近。整村搬迁已是寻常，甚至有全城倾巢而出的。各地大小世家越是弹压，情况反而愈演愈烈，甚至出了血腥事件，以至于宗门不得不出面。

这时候很多中小宗门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固然好苗子多出于世家，但数量最多，最普通的凡人，并非可以随意忽略的，他们的存在，对于宗门的发展，一样十分重要。

他们要求敖昱让出来一部分天极海的利益，虽然观眇宗在此的化神加上敖昱已经有四人，但作为新晋化神，缺少积淀。其他宗门的理解中，他是必然比不了老牌的化神的。

甚至施绝都被认为不可能出手，许扇扇是个医修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敖昱自己更善于阵法，战斗力就一个孟天钰。至于元婴期的，人数最多的天骄们和敖昱不久前还是敌人（其他宗门还是很谨慎的，把敖昱的背景查得很清楚的，才敢来索要），就算得了敖昱的好处，外人看来，他们也不该愿意为敖昱背上需要以命相搏的危险。

但是，那些观眇宗下，第二梯队的宗门还是不会出面的，他们是不会与观眇宗发生碰撞的。来找麻烦的，都是些家里有化神坐镇的中等宗门。

“好言好语”，敖昱自然是没答应的。

那就只能开打了。敖昱确实不善战斗，所以，他喝着茶，看着小月亮、施绝、孟天钰，和来犯的修士打得兴高采烈的。许扇扇一脸紧张又期待，等着有人掉下来她就上去治疗。自己人朝活里治，敌人朝死里治。

不是只有小月亮兴高采烈，确实是所有人都兴高采烈。施绝和孟天钰刚刚突破化神，但他们俩一个剑修，一个不羁道，都不需要长期闭关，战斗反而能让他们更加圆润通透。

“夏临风！我们是来与你比试的！你躲在后头算什么？！”

敖昱喝了一杯茶，开始掐手决。

天极海水域的四条蛟龙，原本热闹看得高兴，不知为何突然感觉到一阵惊悚的压力，不约而同潜入了水底，越来越丰富的各类水族，也在他们之后，全都潜入水底。但是，人修却没感觉到半点异样，直到……

一个又一个在天极海水域的“外人”，开始从天上朝下掉。

修为越高，掉得越快。

不过，无论修为高低，即将落地时，都能感觉到轻微的托力，让他们得以体面落地，不至于来个大头朝下的灰头土脸。

敖昱袖子一挥，所有修士，便都退出这片区域了。

“天极海，乃我观眇宗所开，平水道所护。”敖昱的声音，平稳悠扬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嘶！”有一位化神忽然抽了一口凉气，挥袖收起了自家的弟子，已经转身了，却终究还是又转回来，对与他同来的几位化神道，“诸位道友，可还记得，‘初创之人，必有奇功’？”

拱了拱手，这位化神消失在了原地。

其余几位化神顿时也是脸色一变：“唉……夏临风在世一日，吾等难入天极海了。”

此世界虽然没有功德道，但只是功德不可见，无法在凝聚后，直接被修士所用罢了。因大功德立地成圣的例子，也有不少，但都是在极遥远的远古了。娲皇、羲皇、炎黄二帝、仓颉、有巢氏、嫘祖、精卫等等。

他们都乃大功德之人，乃是开创之人。

但数万万年过去，追求强大的修士们，早以为这世上已经再无能让他们开创之物了。或者，他们只将目光停留在可使自身强大的功法、法宝与丹药的开创了。

最先离开的化神修士回宗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在他下方，又有一支百姓的车队，在荒芜中，艰难地朝着天极海前进。

修士挥了挥袖子，这些凡人自己没有注意，但他们前进的速度实际上已经快了十倍不止。

“这风……好舒服啊？”一位满脸皴裂的老人，突然仰起头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风里竟然没沙子啊。”

“天极海就要到了吧？”

“就到了，一定就要到了！”

化神修士沉默着，他数千年前，是此地的小家族弟子，从小见多了一片荒芜，他甚至一度以为只有术法才能带来水源，使植物繁茂。他们的家族也不是不顾凡人死活的，会帮助凡人降下雨水，滋润土地。

他离开家族时，家里人嘱咐他：“别回来，朝上走。”

为什么，他就从来都没有想过，可以挖河，开海呢？

移山填海，明明是他这个化神修士，最不以为意的能力罢了。

十年后，观眇宗接手的修士终于到了。

绕着天极海周围，已经建立了数座繁盛大城。

“见过道友。在下十芳尊者，谢廉。”

这竟然还是个熟人，上次见时，他还只有一魄，如今已经重聚肉身了，只是一看就比同等修士弱小许多，不过他是个医修，只要不像过去那样到处乱跑，虽然晋升无望，但未来几千年还是性命无忧的。见到敖昱，他的态度十分温和，但是一转身，他朝孟天钰拱了拱手。

“孟道友，日后就要靠你了。”

“嗯？”孟天钰愣了，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完全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他的事情。

“天极海，由你负责，我只是副手。”

“……”

敖昱拍了拍孟天钰的肩膀，小月亮、施绝、许扇扇、夏岚、宋锦棉，甚至曲理，也都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孟天钰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自己想打人的冲动（主要是打不过）：“宗门有令，孟天钰自当遵从。”

孟天钰说完便笑了，他为正，十芳尊者为副，说明宗门对敖昱乃是善意的。十年的宗门斗争，终于有了个妥善的结果了——敖昱留在此地不走，众人先后都接到了来自自己师门的传讯令箭，多是询问具体情况的，有让他们回观眇宗的，有让他们和敖昱搞好关系的，也有让他们回去的。不傻的都明白，观眇宗形势微妙。

本来说平完了天极江便走的天骄们，却没有一个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