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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万涛是康定伯唯一的嫡子, 可康定伯是个混账风流的性子,家里光有名有份的妾室便十几房。外头人戏称,那家里母苍蝇都是不干净的。
牛万涛亲娘早逝, 后母只顾着与妾室争抢丈夫。伯府的老太太支撑家业别被儿子败光已经心力交瘁, 且家里得照顾的, 也不只牛万涛一个孩子,他前边康定伯已经有了儿女。
康定伯只管自己快活,且喜新厌旧极快, 家里女人孩子的死活他都不顾的。
牛万涛从小在祖母那边跟一群哥哥弟弟长大, 他还什么都不懂,年长的孩子早知道他是“嫡子”, 联起手来排挤欺压他,牛万涛小时候还以为“嫡子”是骂人的话。
其实老太太把他跟庶子们养在一块儿,是怕他长大了为母报仇,为难这些庶子女。结果发现不对的时候, 已经迟了, 牛万涛给养成了个讨好人的小厮性子。
但是, 那是过去, 现在成了五人组的一员,就不一定了。
苹果醋【……】虽然之前三辈子见多了敖昱御下,但还是觉得很神。
敖昱扭头, 二皇子的脑袋瞬间消失在门口。
“你们就在这儿住着吧。好了也别回乙号房了。”敖昱道。
众人:“啊?”
“我体弱,跟你们住一块儿实在休息不好。半夜里打嗝磨牙此起彼伏, 五弟总拽我胳膊, 三哥总踹我。再这么下去,我可受不了。而且……以后再有人找事儿,也不至于把咱们一锅端了。殿下, 进来吧!他们四个没不好意思!”
等着敖昱出来的二皇子在外头一愣,确实,他只想着快点见表哥,没在意其他四人,这就不好。虽然表哥是带头的,但这事儿是一块儿做的。
“真没事儿?”二皇子探了个头,“那我进来了?”
四个趴在床上的少年人都有些羞涩,也有些高兴。
之前二皇子也来探问过,但完全打着官腔,并无亲近之意。现在他这样进来,突然就将双方关系拉近了许多。
众人闲聊了几句,敖昱道:“天色不早了,殿下虽是奉旨办差的,但一会儿各宫落闸也不方便了。”
众人一听,立刻劝二皇子快回去。
“你们几个别动了,我去送送便罢了,殿下不是外人。”
四人也知道这是殿下和颛孙大郎私下里有事商量,但心里就痛快多了。
敖昱跟二皇子走出门,二皇子拱了拱手:“受教了。”
敖昱小退半步,表示不受礼,二皇子便收了手:“那个……之后两天就只有我去上学,真没事儿吗?”就在敖昱房里那短短的时间,敖昱只跟他讲了这事要怎么跟元烈帝奏对,多的实在来不及说了。
“有事,老大会找你麻烦。”
“还找???”二皇子惊了,他知道老大性格不太好,但这种时候,不是该尽量少惹事吗?
“你出了风头,他更要找了。况且,我们不在你身边了,你又得罪了皇太子。”敖昱摊摊手,“更得找了。”
大皇子那脾气,太好猜了。别人走一步至少看一步,他走路只会看自己脚后跟。盲人走路都比他稳当,便是没人搭理,他自己都能把自己绊死。
二皇子思索片刻:“他原本就要在课堂上找我麻烦?”
“要不然呢?给我下药啊?这才第二天啊。”
“真、真是你自己啊……”二皇子绷紧嘴唇,虽然猜到了,但这胆子也太大了,他压低了声音,问,“会不会有人看出来啊?”
“看出来的多了。”敖昱笑了。
“!”二皇子吓得心脏都快停了,“我父……”
“殿下,很多事儿,谁干的,谁受害,谁黑谁白,谁善谁恶,重要吗?”
“……”二皇子闭紧嘴唇,若重要,这件事就得按照太子提议的,一查到底,“那……什么重要?”
“大局啊。当权者自己以为的大局。”敖昱这么说的时候,唇角也带着几分讽刺,“尤其是现在,殿下,您已经揭开了党争之幕……您怕吗?”
二皇子退后一步,站稳后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怕。”
热血沸腾的兴奋感退了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他浑身瑟缩的惊悚感。
“那,臣可以回家就称病的。”
“别别!”二皇子却毫不犹豫地拽住敖昱袖子,“表哥,你可得回来,你一定要回来!我、我知道自己没退路了。”
今天和父皇奏对,又和兄弟们共同面圣,还得了差事。表哥带给了他风险,却也带给了他过去未曾有过的地位与重视。他明天上课敢和老四对眼神!老大算个屁!皇太子……敬着呗。
让他再缩回去当一个战战兢兢,除了老大,见谁都得赔笑脸的二皇子?他受不了了。
况且人家也不会让他缩回去了。
他很清楚,这些是谁在两天之内给他的,是谁撑着他的脊梁骨。他自己……说实话,今天这些事,他也是到刚刚,才确定了是他表哥动的手。
苹果醋特别想给现在的二皇子脑袋上加一对耳朵,给他再加一句配音:汪汪!救我狗命!
“殿下,时候不早了,咱们来说说明日,您在课堂上的事儿吧。”
“好!”
“没事儿。”
二皇子:“……”
“我们不在了,您在课堂上,就没事了。您是皇子,诗词歌赋即便学究天人,又能做什么?考个状元?您上学,知礼明义便罢了。没必要一字一句都知晓的。所以,遇见不会的,您就说不会。遇见您觉得不对、不喜的,您也能坦言,说不喜欢就没背。可能会受点小苛责,但于您无大碍。”
“这……就没事了?”
“没事儿了。”阿昱点头,“好了,臣该回去了。”
二皇子还拽着他袖子,敖昱捏了他一下,二皇子只觉得手上一疼,敖昱已经抽身走了。
到了乙号房门口,敖昱看着天上的半轮弦月,叹了口气:两天没见小月亮了,好想他。不行,一定要把小月亮也弄进来。虽然现在两人都小,但这日日两地分居,实在难受。
二皇子回到了和安宫,和端妃关了门窗,坐在室内,细细轻轻地,将今日的事情说了。端妃额头汗水不断,待二皇子说完,她的手帕都湿透了。
“宾儿,你要听你表哥的,一定要听你表哥的。”她压着嗓子,紧紧抓着儿子的肩膀。
端妃出身的郭家,家里请的不是教养嬷嬷,是闺塾师。闺塾师一手握着四书五经,一手举着女四书,贵族女子该学的,她们教,男人应学的,她们也教。
郭家女儿嫁出去了,即便是不太好的五妹,丈夫对她也是有该有的尊重的。说句不好听的,这种丈夫在郭家女儿的归宿里差的,在外头已经是顶好的了。妾室的卖身契都在郭夫人的手里,庶子女怎么安排,颛孙侍郎也是不闻不问的。且从外地回来后,家里没进新人,外头也没养外室。
端妃在宫中十几年,其实封妃的资格都老,都是当年在潜邸时的旧人了。可元烈帝已经几乎不去大殿下的生母淑妃那儿了,去惠妃处则多是为了见她宫里的小贵人们,却偶尔还会来端妃宫中歇上一日——纯盖棉被聊天。
二皇子过去觉得自己憋屈,但他和他亲姐司赫荣的生活,也不过是在太子与贵妃子女的后头,分明压住了其他兄弟姐妹。
所以,端妃听出来了。敖昱教二皇子的,这是帝王术,是治人之术。
她过去教导儿子,上学的时候该听从师父,认真学习,这是为臣之道,毕竟学出来了,才能有用。可帝王术这话,只能让二皇子自己想明白,端妃即使是生母,也不能点出来。
把儿子赶去睡了,端妃伸手摸了把鬓角,就这么一会儿没擦汗,汗水顺着鬓角,已经流进她脖颈了。
五妹夫到底是怎么养的儿子?养出了一个怪物来。
转天前往兵部上职的颛孙恬义:“……”这个体弱的小怪物,其实是他的妻子养出来的。
对这两日的事情了解得足够多的大臣们,此时多多少少都发出了和元烈帝、端妃一样的感慨。当着颛孙恬义的面,虽没人问出来,可眼神所表达出来的意思,已经足够清晰了。
有过去关系还算好的大臣,直接无视了他。也有过去关系疏远的大臣,会对颛孙恬义客气地笑一笑。甚至有人从其他部跑过来,就为了“瞻仰”他两眼。
颛孙恬义也想知道,这儿子到底怎么长成这样的?但他没有去询问郭夫人,而是去了大郎的房里,看他的书籍。
四书五经已然放在了书架角落,摆在书案上的,是一本摊开的《左传》。且能看出来,这本书已经被翻了又翻。书案右手边还有个小书箱,里边摆着《资治通鉴》《汉书》《史记》《公羊传》。每本书籍都被细致保存,但能看出都被反复观看过。
“老爷,翰林院的宋大人求见。”
他正思量间,下人来报,同时递上一封名刺——翰林院编修,宋潜。
虽因为四姐夫白渠照,颛孙恬义对如今的翰林还是认识几个,可这个宋潜是完全不熟悉的。
“将人请到小花厅。”
看见宋潜其人,颛孙恬义想起他来了。说起来,这人还是上上届的榜眼。当时的文章还被传诵一时,可是……宋潜这个人长得太“奸臣”了。他白白胖胖的,眯缝眼,圆鼻头,天生一张笑脸,绷着脸都像谄媚,他笑起来的时候,让人直想大喊奸佞。
三四年前的冬天,颛孙恬义去找白渠照,无意中路过宋潜在的屋子,看屋里只有他一个哆哆嗦嗦地办公,心生几分怜悯,当时说了两句,还将自己的手炉送给了他。后来这事没什么动静了,颛孙恬义也就忘了。
但现在想来,宋潜其实并非谄媚之人,否则当时就能借道谢的机会爬上来。
宋潜依旧白白胖胖,可细看便能知晓,他的衣着在官员中十分俭朴,这样的身材,该是天生肥胖。宋潜来见颛孙恬义,一手拎着一串油纸包,另一手提着同样用麻绳吊着的两小坛酒。
“小弟今日听见了一个故事,特来与颛孙兄就着酒肉,说上两句。”
“好。”
两人坐下,宋潜说给颛孙恬义的,正是今日上午,上书房的事情。
今日去讲学的是翰林院的中议大夫,姓谢的一位老学士——中议大夫就是个好听的闲职,这也是一位在翰林院养老的。但他家里,和淑妃家里有些七拐八绕的姻亲关系(可以算有,但基本上该说是没有)。
谢学士没有如之前两位那般接着《尚书》讲,他讲的是《中庸》。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
君子在什么位置上,干什么事。富贵就干富贵的。贫贱就干贫贱的。君子不该是个好高骛远的人,先得把本职工作做好了,不应该因环境的变化而觉得不适。
谢学士提了个开头,把二皇子叫起来背诵。
《中庸》比《尚书》浅,学到《尚书》能背诵《中庸》,对文人来讲是应该的。
二皇子道:“看过,记得意思,但不会背。”
谢学士便叹一声,又问他是什么意思。
二皇子道:“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谢学士又叹,道:“殿下错了,此句之意,乃是君子该安守其位,不要心生妄念。”
然后就让二皇子罚站一直到晌午。
宋潜三两句便说完了,问颛孙恬义:“颛孙兄如何看?”
“都没错,只是谢学士有些迂腐了。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颛孙恬义喝了一口酒,“宋兄带来的酒微辣,却有竹叶的清香,回味甘甜。好酒。”
颛孙家家学内,幼崽版本的小月亮双手托着腮帮子,两眼无神地看着上头口若悬河的塾师,一脸无聊。
家学里的孩子挺多的,不止他这个大房嫡子和二房们的,还有些外头支脉的子弟也给送了进来。小月亮在的是启蒙班,四到八岁的。八岁之后,就得去隔壁的经讲班了。
小月亮住在珠晖堂,两岁时就搬过去了。那地方其实原本是个花园,是小月亮被带回国公府后,老太太新建的。北边的墙是老太太的福禄堂,南边的墙是大房国公夫妇的安荣堂。
他四岁前,多数时间被老太太拢在身边,极少的时间,又被娘亲宋夫人拢在身边。
上上辈子在悦家虽然过得也不好,相比之下,却比这辈子快活多了。老太太和宋夫人,把他拘得密不透风的。
三天前他去找“大哥哥”,也是不太确定的。但被束缚在这个宅子里,看着像个人物的,就剩下颛孙御鳢了。而且,小月亮自己这次的名字不对,他也怀疑,自己大概不是这家的孩子,当年的出生怕是有些问题。
果然是他,但是……这辈子不能见面就手拉手一起跑。短短相聚了一会儿,大黑鱼就自己一个鱼扑腾着出府去了。
而那次之后,宋夫人和老太太念叨了他三天——对,念叨到现在。伺候他的丫鬟小厮都挨了打,换了人,老太太那边还派了个刘婆子过来。
总算是下课了,其他同学都不敢靠过来的,过去也有人想和小月亮搭话,可小月亮一贯将靠过来的当不存在。他站起来朝外走,两个一直站在最后头的小厮过来,给他收拾东西,外头守着的刘婆子立刻靠了过来。
“熙少爷可要喝口水润润喉?”是问的话,但旁边小丫头已经把茶碗送了过来,刘婆子接过,转手递到了他跟前。
他在陇国公府里行七,但从来老太太和宋夫人不叫他排行,对下人吩咐时,只说“你们熙少爷”。
“不喝。”小月亮踢了个小石头。
“您不喝水,老太太可是要担忧地。”
小月亮瞥了一眼她端过来的茶碗:“谁让你动我的鲤鱼碗的?”
刘婆子道:“这不是知道熙少爷喜欢……”
小月亮抬手打在了茶碗上,茶碗落地,直接碎了。
小月亮:我也不想跋扈的,我原来是个脾气多好的人啊?砍人都喜欢砍脑袋,给他们个痛快的。
虽只有六岁,但在老太太和宋夫人的爱护下长大的小月亮很确定。温和谦逊的结果,就是所有人都听不见他说话,反而闹起脾气来,回响非常好。
打了碗,小月亮转身便跑,径直到了福禄堂,老太太跟前,小月亮直接道:“祖母!您给我安排的这都是什么人啊?我仔细藏起来的杯子,她说拿就拿出来了!说得好听,我怎么知道她有没有在我之前用过?再让她跟着我,让她住在珠晖堂去吧。房子屋子都给他,我睡外头游廊就好!”
“哎哟,奶奶的眼珠子,这是怎么了?你个小人儿家家的,怎么气性怎么大?”
“他用了我杯子。”小月亮指着跪下头的刘婆子。
老太太垂头朝下一看,刘婆子立刻道:“启禀老太太,那杯子乃是哥儿喜欢用的,老婆子刚去伺候哥儿,想着该要尽心,谁知道办了坏事,哥儿原来是不喜人碰的。闹得哥儿发了好大的脾气,是奴婢罪过了。”
“换人!不止她换,她带过去的丫鬟小厮也都不是东西,奴大欺主。我的东西,说给这婆子就给她了。我有半块爹爹给的好墨,说不见就不见了。寒霜临走前,拿了几块缎子头,说给我缝个荷包,东西含霜是没带走的,我今日却见针线笸箩还在,缎子头都没了。”
小月亮有六个大丫鬟,含霜、履雪、怀珠、韫玉、澧兰、沅芷。两个贴身的小厮,青竹、丹枫。不进屋,在廊下服侍的有四个小丫鬟,四个年岁更小的童儿。连珠晖堂的院子都进不得,就在院子外头的窝角罩房里待着,等着叫唤差事的粗使丫鬟还有六个。
此外本还有两个奶妈子,但老太太和宋夫人都在小月亮两周岁的时候,把奶妈妥妥帖帖用厚礼送走了。
“老太太,您把含霜履雪还来!”
小月亮嚷嚷完了,老太太的屋子里顿时静得有些异样。
他们这熙少爷,是在埋怨下人吗?不是,他是在啪啪啪地打老太太的脸啊。
刘婆子是老太太身边服侍的老人了,就是从她身边嫁的,男人姓钱,是库房那边的副管事,家里姑娘小子都在大房和老太太身边担着差事,算是老太太跟前的得脸婆子。这回跟着刘婆子一块儿过去珠晖堂的,就有刘婆子自己的姑娘。
本来是老太太好心要好好照顾御熙公子的,结果这是送了一群贼过去?
芳大姑站过来了:“老太太,哥儿身边换了人,总是有些别扭的。哥儿的东西,该也是改换了习惯的位置。您别急,也别气,过几天就好了。要不,奴婢去……”
芳大姑,其实年岁只比老太太小两岁,是老太太当年的陪嫁婢女,一辈子没嫁,过继了个远房的侄儿,如今侄儿也在大房那儿有差事。
“啪!”小月亮转身就朝外跑,“我去找娘了!”
老太太顿时急了,忍不住骂一声:“个孽障!快把哥儿追回来!别让他跌跤!”
有机灵的小丫头跑出去了,过一会儿小月亮被哄回来时,刘婆子已经没在下头跪着了:“小孽障,都依着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吧。那些丫鬟小子也是上辈子积了德,闯下大祸,你还记得他们,连着作妖!”
小月亮道:“祖母息怒,我也是仗着祖母宠我,方才有恃无恐。”
老太太:“知道就好。你院子里的人受了罚,还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动弹,你这段时间……”
“我住我大哥哥那儿去,他进宫了,屋里头的人可都闲着。”
“胡闹!”
“反正大哥哥就快回来了,问问他和二叔就行了。老太太,我饿了。我要吃荷叶蒸饭和八宝鸭子。”
“好~吃饭,吃饭。八宝鸭子晚上再说。”
“行。”
等小月亮去歇晌了,老太太先让芳大姑去看北罩房里躺着的丫鬟小厮了,顺便问问他们,谁跟哥儿说二房的事了?又把刘婆子给喊来了,刘婆子垂着头,臊眉耷眼的:“老太太……”
“可收拾好了吗?”老太太刚让她去收拾行李了。
刘婆子应:“收拾好了,都收拾好了。”
这收拾的,自然是除了自己的,还得收拾哥儿的——不该拿的还回去。
“这些日子,可有人跟哥儿说二房的事儿?”
“并无。”
“学堂里呢?”
“奴婢问过两个小子,二房那几个年岁小的庶子都是耗子胆,不敢朝哥儿跟前凑的。”
后头芳大姑回来了,也道并无人跟哥儿说过二房的事,说完了又道:“老太太莫气,哥儿……”
老太太却笑了出来:“我气什么?我的熙哥儿,多聪明的孩子。谁家六七岁的,把事儿弄得这么明白?这就会抓家贼了。”
芳大姑顿时也一脸欣喜:“老太太说的是!说的是!真真是没见过这么聪明的少爷,日后咱们熙哥儿可得是了不得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