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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一切都挺好的, 谁想到下午正吃饭的时候,敖昱让砖头砸了脚,惨叫声四邻都听见了, 又见周勇匆匆跑出去请来了大夫, 敖昱让众人从“凶宅”抬进了他自己房里, 那血在地上滴滴答答了一路,可是吓死人了,这反而将凶宅的名字给坐实了。
到了转天, 周勇跑到衙门去给敖昱请了假。
顾家主也在, 一听这个还真以为顾清瑶给砸了脚,放下手上的事儿, 就跑来探望他了。
可到了半路上,她就想起前两天敖昱跟她说的,要她请假回家的事情了。当时是有几分相信的,可后来敖昱一走, 她又渐渐觉得不可能了。
实在敖昱就是个混混, 虽然过去也偶尔说些有用的话, 从衙役那边探查些李家的消息, 可这回的事儿实在太大了些。
她若带着娘子回了岳父家里,万一这边有个什么差错都来不及反应。
——县太爷刘世安的妻舅得了李家的男坤做妾,跟李家更亲近些, 连带县太爷也跟李家更近。
顾家主可做不来这个,别说顾家的坤泽, 就是中庸, 她也不想跟一个落魄师爷结亲,更别说做妾。这师爷可就只有个童生的功名,废物一个。
待到了敖昱家, 见他杵着拐杖出来迎,顾家主又觉得想多了,可刚要心疼弟弟,敖昱进了门就把拐杖扔了,顾家主又气冒上了头。
“姐,低声。”敖昱跟她嘘了一声,“实在是最近最好避避风头,姐,我没骗你的。”
顾家主却不信,留下了两条猪腿,二十两银子,顾家主走了。
她后来又探望了两次敖昱,但敖昱却不再提这事了,只说自己刚得了夫郎,不想出去干活——已经说了两回,该怎么选是她自己的事情了。
顾家主对他这搪塞的话倒是信了十成十,每次回去都气得红头胀脸,数落这弟弟太不成器。
敖昱跟小月亮就在小院里舒舒服服咸鱼了小半个月,两人关起门来,敖昱也不装瘸了,他们一块儿进一步规整了院子,也把被褥、床帐等都拆换晾晒清洗了,还信弹了两床棉花,弹得松松软软的,小月亮抱着棉被就不想动。眼看着冬日即将到来,小院里却越发温暖。
苹果醋还觉得敖昱腿断了这可是得掉气运值了,结果没掉,甚至还长了那么一点点。
虽然觉得自己很无聊,可苹果醋还是去看了看情况。然后发现……因为赵家村的人也跟顾家主一样的想法,都认为敖昱是装病,就为了在家里头看护着夫郎。
苹果醋:我果然很无聊,为什么要好奇这种恋爱脑的想法?
期间,孙屠子也来了一趟,带了十来斤干干净净的猪板油,再加十来斤猪骨。
“顾哥哥!”他进门就满面红光。
敖昱朝他摆摆手,但笑不语。
孙屠子放下东西便哈哈大笑,也不再多说。
虽然敖昱只给了他一个极其模糊的信儿,可本地的盗匪,只要一个信儿,接下来就什么都知道了——大队人马加大宗货物能走的,也只有那一两条路。有了路,就能定下章程。
如今看来,是成了。
确实是成了,隔日便有快马来了县城,快马进县衙不到一刻,县太爷就套了马车匆匆忙忙去府衙了。
他还没出县城,敖昱得了赖二的报讯,立马痊愈,骑着驴直奔县衙。顾家主果然还在县衙呢,她还不清楚情况到底严重到什么地步。
顾家主一辈子都在安朗县打晃,她在这儿才是真的土皇帝。其实县令出什么事,她都觉得和自己关系不大——即使县令被抄家灭门,又和她县丞什么相关呢?
“姐,这可不是县令的事儿,这是全县的事儿。东西丢在咱们地界了,你觉得光是几条人命,就完了吗?钱财都要回去的。姐,外兵要进岩州了。”
顾主簿顿时嗤之以鼻:“这哪里是什么大事?谁进安朗县,都和咱家无关。咱家也不参合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小叔,你别危言耸听了。”
顾家主犹豫再三,也为难道:“县令离了城,县丞代行其事,我不能走啊。”
敖昱拱拱手,转身走了。但他也没带着小月亮或其他人去哪儿,只是夜里和其他人偷偷挖了地窖,又分散着买了粮食埋在地窖里。
如今顾秀才的院子依旧空着,右边院子里住着的都是知根知底足以信任的人家,这些人家的顶梁柱都仰仗敖昱,其他大人孩子也都是嘴紧的。
苹果醋叹气,顾家的第一个重大打击要来了。
具体到底是怎么个情况,顾家根本不清楚。只是县令离开后半个月,突然有兵马进城将县衙围了,这些如狼似虎的兵马手举圣旨,说是缉拿要犯,却见了衙役就杀,杀得县衙门前的那条路上鲜血横流。
穿着长衫的,如顾家母子,以及李典史等等衙门的属吏倒是没被杀,却是一起缉拿了下来。
敖昱得了消息,没着急行动,等到了第二天清晨,这才换了一身蓝棉布圆领长衫,出门去了。
如今已经入了冬,界面上行人本就稀少,又加昨天的事儿,风吹过,安朗县跟鬼城一样,连人声都稀少。
敖昱还没到县衙,就让巡逻的军士给发现了。
他一路带到了如今管事的将军见面(县衙后宅),敖昱见人就跪:“小人县丞之弟,顾清瑶,见过将军。”
他不是在炫耀身份,这是在表达来意,将军会认为,他是顾家派来的人。
连姓名都未曾向敖昱告知的将军点了点头,自然也没让敖昱起来:“顾家动作还挺快。行,说说吧。你们家主母子的命,值多少钱?”
“将军,李家在我们县经营的是赌场、钱庄、当铺、牙行的买卖。要银子,他们家比我们家多。我们顾家是耕读传家,银少,地多。”
“……”将军的表情终于稍稍有了些变化。
人是都在牢里呢,但还没到审的时候呢。
像是这种纯粹就为了捞银子的抓捕,流程是这样的——先关上一到三天,主犯不打,只把没什么用的小卒子拉出去拷打,让他们听着哀声惨叫,看着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火候差不多了,再把主犯挨着个地拉出去拷打,将各类刑罚熟悉一通后,让他们疼,却不伤筋动骨后,再开始问。
所以,牢里人还什么都没说呢。将军对这小破县城里的情况,了解的也仅止于当地大家是李、顾两家。
敖昱磕头,又道:“将军,小人有十五万两白银奉上,还请将军高抬贵手。”
将军指头敲着桌面,开始犹豫。
敖昱这意思是能从李家身上,榨出十五万两的油来。
不靠他,单纯靠拷打与抓捕牢里的李、顾两家人能不能弄出相同的一笔钱财来?
不一定……
牢里抓起来的,是本家的当家人。可这一个家族的钱财,在当地是分散在许多人身上的。这分支里,有女婿儿婿,还有结义的兄弟姐妹,甚至还有家仆。
像这位顾清瑶说的什么赌坊、高利贷之类的,都是偏门生意,这更是不可能让家里人直接掌控,名声太臭。
一旦主家出事,能挖出来的其实只有主家以及与主家关系紧密的一帮人。
被劫的生辰纲,是百万计的货物,十五万两不算什么。可将军这次来,本以为五万两就顶天了。十五万两……他杀了这人,至少能私藏五万两。甚至打个对折,私藏八万也可。七万足够给上官交差,还能得个小功劳。
这八万两给下属分个几千,其余用来上下打点,足够他再升上一升了。
“你是要把李家连根挖了啊。”将军笑道。
“他死我活的时候,顾不了其他。”
“……我将一个百人队交给你,去吧。”
“谢过将军。”
敖昱出去,在门房等着,将军交给他的百人队还没到,顾家主和顾主簿已经一脸凄凄惶惶出了衙门,两人的脸上,衣裳上还有血污,不过能看出来他们俩确实是没受伤的。至于其他顾家人,尤其是那些属吏之类的,却一个都还没放呢,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他们头发杂乱,脸上乌黑,看见敖昱了刚要过来,却正好一个校尉过来了。敖昱冲他们摆摆手,口型说了句“快走”,便去跟校尉点头哈腰了。
顾家主就后悔,她若是听弟弟的话早走了,哪里有现在的这场祸事?
顾家正乱着,她媳妇正清点家产,见母子二人回来,差点哭出来。一家人抱头痛哭完了,挥退了外人,家主夫人略犹豫,问:“这、这还要不要送过去?”
顾家主渐渐缓过来了,刚要说话,顾主簿已经匆忙道:“必是要送的!”
顾家主:“闭嘴!”
“娘……”
“妻主……”
母子俩顿时都给吓住了。
“你小叔没说话,咱们就关了门,安安生生在家里待着。”她弟当时只让他们快走,没说拿银子,那就不能干多余的事情。
家主夫人更茫然了:“这关小叔子什么事儿?”继而又奇道,“这种大事,他掺和个什么?”
“他不掺和,我和你儿子可没这么快回来。”顾家主叹气,“早些日子听他的话,咱们去府城待着,也没这场祸事了。”
这话倒是让家主夫人点了点头:“这倒确实。”
顾主簿抿着嘴,脸上发红,是他劝着娘不要走的,现在娘这么说话,倒像是在骂他,他颇有些不服气:“我看小叔对着个小卒子也点头哈腰的,他是恰好在那儿的吧?娘,您可别会错了意,谢错了人。万一人家将军送咱们回来,就是给咱们个机会送钱的呢?”
家主夫人被说得犹豫了,毕竟她又没见当时是个什么样儿?
顾家主这回却沉住了气:“县衙如今成了人家将军的帅营,咱们出来的时候都有士卒随从,哪里是闲杂人等能随便进的?跟你小叔说话的,看衣着打扮也知道不是寻常的士卒。如今,这是事关咱们一大家子人生死的时候,你还意气用事,你是嫌一家子活得太久了?”
“!”顾主簿一怔,“娘、不是、我……”
“你去家里祠堂呆着吧,事儿没完别出来。”待人走了,顾家主又看夫人,“你可不许在这件事上再放纵他,这可是事关一家子活命的事情。说句不好听的,你可不只他一个儿女。且他媳夫也有了身孕,无论乾坤中庸,生下来他也是有后了。”
“这——”有这么严重吗?
家主夫人话只开了个头,她但想起来仆人去探查后,回来说的话了。
当时家仆吓得脸色苍白,站在那不住打哆嗦,豆大的汗珠子吧嗒吧嗒朝地上掉。
差役被砍死了一地,都在集市堆着呢,血一层盖过一层,在集市的黄土地面上盖了厚厚一层。李家的但凡有去收尸的,全都给抓了,说是勾结乱匪,还有乱跑当场给杀了的。
家主夫人当时听着这些话,险些便要晕厥,她活了一辈子,也曾嫌弃过安朗县不够富庶繁华,但他们这地方,哪里有动辄要命的事情?这还是几十条人命。
她之前整理家产,既是要赶紧去赎人,其实也怀着给几个小的分一份,让他们到下头藏一藏的想法。
如今妻主和儿子回来,她惶恐的劲儿松了,却也把惧怕忘到了脑后——毕竟死的都不是顾家人,疼没挨在自己身上。
可总算家主夫人不是傻子,被顾家主一提,心又揪起来了。
“妻主放心吧,我知道的。”
长子确实是她最疼爱的,当年生下他没两年,小叔子也跟着来了,包括妻主宰内,一家子都只顾着疼爱小叔子,有什么好的都顾着小叔子,她也不敢藏私,儿子长子嫡孙却让人忽略,亲娘也只能私下里心疼。
可再怎么心疼,只大儿子他一个,总是重不过妻主外加其他儿女绑起来重的。
另外一头,敖昱彻彻底底当了个狗腿子,带着将军给的百人队开始捞钱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