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这位王后在前夫死后依旧把持了其在本地的资源, 且养大了两个孩子,是一位十分沉稳的女强人。
敖昱因而有兴趣见了见她的女儿和儿子,儿子或许是因为过于年少, 所以有些急躁, 把野心都写在脸上了。女儿很像她的母亲, 同样沉稳。
当时老白也在场,敖昱道:“你没孩子也无妨了。”
男孩子瞬间抬起头,眼睛瞪得老大, 因为要忍住笑, 所以下半张脸的表情极其怪异。
“白马女王,是个不错的选择。”
男孩总算还有点脑子, 把质问都吞进了肚子里。女孩也惊讶地抬起了头,在确定敖昱不是说笑后,流露出了几分惊喜。
白马国,表面上是神与王, 共治天下。实际上, 是神(圣子)与祭司共治天下, 老白就是个干活的。
在王太女(西域名多拉姆, 汉名白承锦)册立后,敖昱让她拜了红罗刹为师。她虽然开始学武的年纪有点大,但根骨不错。
红罗刹看着小女孩:“……”
她的头大概和老白被扔去当城主时, 一样大。老白最后怎么样了?他当国主了。所以,还是教吧。那她以后会如何?被扔一群小姑娘?
红罗刹打了个哆嗦, 扔掉那个可怕的想法。
一支商队在商路上行驶着, 头一回跟着商队来到东方的少年巴尔撼,用惊奇的眼神看着那些在山丘上用稻草种方格的人:“这就是白马国治沙的法子吗?他们真的能够这样将沙漠禁锢住?”
商队里的老人为他讲过很多次,但亲眼见到, 依旧让他觉得很神奇。
“那是白马神的魔法。”老格桑没有因此不耐烦,他看来也很喜欢讲述这个,所以现在笑呵呵地为巴尔撼又讲解了一遍,“稻草之网禁锢了沙之恶魔,看见后边的绿色了吗?前年我们离开时,绿色还没有这么远,都是稻草之网的效果,植物和小灌木在网中生长,树木也能长出来。森林就在沙漠中出现啦……”
“哇啊!”恰好,他们的队伍爬上了一处高丘,少年见到了连绵的绿色,那是他们已经有数月未曾见到色彩。
“好漂亮的蝴蝶!”
巴掌大的紫色蝴蝶在一丛低矮的灌木中翩翩起舞,格桑赶紧开了口:“这个我忘了告诉你,可不要轻易去伤害白马的虫子,它们很可能是大祭司的使者。”
“啊?”
格桑做出祈祷的手势:“就像我之前对你说的,虽然大祭司和圣子是白马神的使者,但他们确实有着非人的能力,应该敬畏他们。”
“当然,我会的!我对所有神职者都保持尊敬,即便他们供奉的与我们不是一个神祇!”巴尔撼庄重保证着。同样的对话,他在家里就听说过很多次了,“作为一个注定要跟随商队求生存的商人之子,我很清楚,在漫长的道路上,我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民族,他们会有不同的习俗,不同的神祇,我们是来与他们贸易的,不是来与他们比拼刀剑的,那就该对他们保持尊敬!”
“很好,孩子。”格桑称赞着,温厚地点了点头,“不只是商人,假如你要做一个旅行者,那么最好一直记着这些话,你可以一直保持着自己的信仰,但不要去质疑扰乱他人的信仰,没人喜欢对自己指手画脚的客人。并且,那样的行为很容易被认为是居心不良。”
即使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巴尔撼也依旧认真听着,并诚恳地点头。老商人会再三确定的事情,不是因为他们脑子不好,而是因为这件事足够重要。
“格桑老爹,我刚刚看见那个种草方格的人,衣着破烂的,手脚肮脏。是因为他把太长的时间花在这件神圣的事情上了吗?”
格桑笑了:“我知道你真正的疑问是什么——你没猜错,那个人应该是一位奴隶,甚至是一名罪犯。种草方格是一件神圣的事情,但并不是一件被限制了身份的事情。罪行不太严重的犯人,也能通过种草方格赎罪,种树也可以。其中当然也有朝圣者,毕竟种草方格在白马教的教义里比祈祷更能向神祇表达敬意,大祭司与圣子每年也会花上一定时间来种草方格。”
在巴尔撼的脑袋里,他觉得这种赎罪方式挺好的,他们国家里也有大量贫瘠的土地,不知道能不能用这种草方格,让土地变得肥沃。
——这孩子以为,但凡能长出树木花草的土地就是“肥沃”的,不过短时间内,没人矫正他的想法了。
“格桑老爹,这里的神职者要做什么呢?我听说在白马国里,他们才是真正的统治者。”
“据我所知,他们干三件事——教育、治病,还有战争。”
“战争?为战争祈福?”他想起来了离开时,神庙里的祭司们焚烧着香料,嘴上念念有词为他们祈福,战争祈福应该差不多吧?就是念的经文段落,与焚烧的香料有所不同。
“不,他们的圣子,站在军队的最前方。他们的祭司,是每一场战役的指挥者。”老商人不知想到了什么,吸了一口凉气,“我知道你不明白,孩子。你只要记得你刚才的话,对每一位神职者保持尊敬,那就足够了。”
商队继续前进,他们没能在天黑前赶到城市——少年再一次惊叹这片树林的巨大,它已经超出了沙漠中绿洲的定义,不过,他们这次能睡在有屋顶的地方了,这里有白马国的驿站。
驿站的老板甚至问他们,是否需要沐浴?
沐浴?这简直是上辈子的词儿了。
他们当然是拒绝的,因为驿站的沐浴费用还是太贵了。
“到了城里,有专门的澡堂子,很便宜。”老商人说,少年因为期待,不停地点着头。
夜里,其他人都睡着了,巴尔撼因为即将到达传说中的第一座东方城市塔库勒,而整夜睡不着——也可能是他晚上吃撑了,晚上吃的馅饼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巴尔撼不想吵到别人,因此离开了大通铺的房间,站在外头看星星。
有他从未听过的乐音从不远处传来,巴尔撼虽然知道在陌生的国度应该谨慎,可他这个年纪的少年人能压制住自己好奇心的,实在是太少了,更何况是极度兴奋的情况下,巴尔撼最终还是循声而去。
在月光下,他看见了……一位美丽的紫衣男子,他的衣裳层层叠叠的,比巴尔撼见到壁画上,最华丽的衣着还要繁复,即使在夜色下那衣裳也闪烁着美丽的光,让巴尔撼不由得想起了一路上所见的美丽蝴蝶。
美男子弹奏着一把长条状的乐器,温柔的乐音正是从那把乐器的琴弦上流淌出来的。
巴尔撼呆站在那儿,过了许久,直到男子停下了研究,他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了两枚金币,双手捧着放到了男子前方:“你、你是、乐姬?你真美丽,你的音乐,真美丽。我认识你?我、可以、为你、赎。”
巴尔撼用一路上磕磕巴巴学到的语言称赞着,他以为,这样的男子,很可能是驿站某位大人物带来的宠儿。毕竟虽然都是驿站,但便宜的大通铺和驿站后的小院,可不是一个价钱。这样美丽的人在黑夜中独自演奏,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已经不受宠了?
——巴尔撼年纪虽然不大,但与他们家族的冒险精神一样出名的,就是风流韵事,他也是深受家族长辈的熏陶。
喜爱冒险的风流少年此时有些兴奋,他想着或许他就要迎来第一场东方的艳.遇了。
紫衣男子:“小家伙,你的胆子还真大。”
美男子用的虽然并非少年家乡的语言,却也是巴尔撼这民族的商人常用的:“那当然,我在家乡的时候,可是被称呼为拉索露的猛虎呢!”
其实是拉索露的倔驴……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美男子的态度,这可不像是失宠的乐姬。巴尔撼有些失望,同时开始担心自己 惹上麻烦了。他决定装傻,希望能够蒙混过去。
“那么,小老虎,该是你回去睡觉的时候了。”美男子道,“不过,你的金币我收下了,就当作是你偷听的代价了。”
他轻轻揉了揉眼睛,本来要走的巴尔撼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他发现对方的年龄该是比他最初认为的要年长,但此刻,青年揉眼睛的小动作,又流露出一种纯真……
“呃!危——”一个黑衣的华服男子忽然出现在了美男子的背后。
吓得巴尔撼一个哆嗦,他真的是突然冒出来的,仿佛黑夜所化的恶魔。
但他还没来得及将示警喊出口,黑衣人的手已经盖在了美男子的肩膀上,揉眼睛的美男子十分自然地顺着这只手朝上看去,对着对方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巴尔撼闭上嘴,行了个礼,转身跑了。他躺在床上,为自己的初恋哀悼。
其实后来出现的,也是一位美男子,但他的气势,让人忽略了他的容貌。甚至现在巴尔撼都忘了黑衣男子的容貌,只记得他出现的瞬间所带来的骇人战栗感了。
也不知道那位紫衣的东方美男子,到底是谁?即便是苏丹后宫最美的男子,也无法与他媲美吧?不,或许是不同风格的?
幸好,后来出现的男子,看来十分珍惜他。愿他的神祇祝福他,守护他。
巴尔撼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这一场神奇艳.遇里,他所见的正是小月亮与敖昱。敖昱是陪伴小月亮来视察林带与方格带,顺便给第三座储水井选址的。
工作已经基本完成,夜里两人都睡不着,小月亮就出来弹琴了。
其实敖昱一直都在,只是这小色鬼眼睛里只顾着紫衣的美丽小月亮,完全忽视了隐藏在黑暗里的大黑鱼。
“眼睛怎么了?”
小月亮今天不是第一次揉眼睛了:“不知道,今天眼睛有些格外酸涩。”
【宿主……】苹果醋轻声道【你还记得,上辈子小月亮变傻了吗?情况类似,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碍于剧情,我到现在才能说。】
【……又是对方的特殊对象?】
【对。不过这次小月亮只是眼睛最近有些不舒服而已,他会没事的。】
原著是个纯武侠,没麦麸,但众所周知……直到深处自然基。很多武侠小说的兄弟情义,确实有些让直男直女读着都忍不住想歪。原本目盲的圣子养父就是其中之一,他在原著中虽然眼盲却近乎是个完人,被无数读者奉为男主的白月光。
苹果醋瞥一眼。现在,这白月光被大黑鱼搂在怀里了。
挺好的,小月亮没有残疾,一直快快乐乐地,唯一的问题,就是某些方面得不到满足吧?
苹果醋暗戳戳地笑了,好事儿总不能被大黑鱼一个占了。
总之,小月亮得到了碾压式的声望,另外一边成为主角养父的,是唯一幸存的夭族。也就是说天道把主角的养父和夭族幸存者合二为一了,这也是一位很会省事的天道呢。
剧情因此发生了一些改变,主角从小就是听着关于夭族祭司和圣子的糟糕故事长大的,他深切地认定了两人就是大坏蛋。
而且主角的小伙伴,也开始走向他们命运的交点了。刚刚那位风流少年巴尔撼,就是其中的一位,他之后会进入因缘际会,进入中原,再进入飞絮楼。但曾经让他惊艳异常,并在今后的人生中一直牵挂的,本该是他进入中原后,无意中遇到的魔教教主薛拂惊。对,就是现在的大黑鱼,不过,一直牵挂着小月亮,也差不多。
【宿主,现在就如上个世界的剧情前置阶段,放心吧,你现在的气运值非常高。】苹果醋甚至怀疑,剧情正式开始的瞬间,气运条就会蹦出来,能把苹果醋抽晕的那种蹦。
可怜主角……他刚出新手村的时候,对面已经全神装了,希望他接下来能依旧保持正直之心,查明真相(咳!虽然那位幸存者说的可能确实是真相),总之,别来找死啊!
敖昱皱眉,轻轻拉下小月亮揉眼睛的手,掏出大手帕裹在他眼睛上。
小月亮笑了起来:“只是沙子迷了眼,可能留下了些小伤口,有些不舒服罢了。”
“别说话。”敖昱已经是将人抱了起来,那把筝留在那儿,会有仆人带回去的。
敖昱抱着小月亮,以轻功赶路。
小月亮会有不适,说明还是不够,他还是需要更多的功德与气运。
小月亮原本眼睛会出事……抓了夭族的恶人,伤了他的五感,为了方便吃肉?正派是皇室中人?皇帝?
苹果醋不知道,当他在感叹这次又要躺平了时,敖昱的思想拐进了一个极其危险的弯道。他越想越觉得,正派该是皇室中人——天道禁止他夺取皇权,灭了夭族的幕后主使很可能是皇帝,若原剧情里小月亮被抓走,很可能老皇帝吃他的血肉活下来了,建立了魔教的祭司是一定会想尽方法救他的。
会这么想主要原因还是敖昱的自身情况,大黑鱼苦思冥想之下,很坚定地认为,在这个世界里,要打败一个祭司版本的魔教教主,必定需要动用军队动用最大限度的江湖的力量。他是真的想不到,拥有蛊虫的大祭司是被几个青少年联手击败的。
毕竟……在敖昱看来,他若是没有异能,面对一个自己这样的大祭司,都是无解的。更不用提现在他和小月亮手拉手,这怎么败?脑子给人摘了吗?
此时在京城的皇帝,连打了几个喷嚏,匆忙叫了太医。他也想不到,在遥远的西域,有一条大黑鱼,正用危险的目光看着他。
老皇帝死了,必定不是正派,继任这位或他的儿女是正派的可能更大。
被遮着眼睛的小月亮在敖昱的怀里笑了起来。
敖昱:“?”
“阿昱,几年前还是我带着你呢。”
“你带得很稳,我当时只觉得安全极了。现在呢?觉得我抱得怎么样?”
“也很稳,但是,现在我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你。”小月亮眼眸迷茫,他双手勾住敖昱的脖颈,脑袋枕在了他的肩膀上,“我想睡觉。”
“睡吧……”
大宗商品交易已经彻底转移到了白马城,但六年过去,塔库勒城的城市范围依然扩张了一倍有余,晒盐捞碱与农业让这座城市得到了爆炸式的发展。
即使金瓜的种植已经遍及各地,西域金瓜依然是最好的。可能是日照与水土的关系,只有西域诸国的金瓜在成熟后是纯黄色,甜度虽然低于本地蜜瓜,但远高于其他地区的金瓜,且有一股类似于花香的甜香味。
在其余地区的金瓜价钱大跳水的同时,西域金瓜尤其是塔库勒金瓜,价钱依旧颇高。塔库勒盐湖周边,除了按照规划建立晒盐池的部分,其余几乎全种上了金瓜。
不过,塔库勒现在已经停止了平民输入,后来的平民除非婚配,否则都会被强制送到其他城市去。
同样在六年前被占领的迩嘉城,现在成了纺织大城,特产便是翩翩的蝴蝶后代织出的紫霞纱,轻如蝶翼,薄胜紫烟,但每年最多只出一匹,甚至有一年只卖了半匹,其余的都穿在圣子身上呢。
商人们:“……”
甚至有胆大的商人提议,圣子穿旧了的,他们也买……高价买,毕竟那可是大祭司的手艺,可谓巧夺天工的刺绣,还多了一层神秘的气息。
然后这个提出了大家共同渴望的大聪明,就让敖昱给降低了信徒等级。
此地也盛产毛纺、棉纺制品,毕竟一边挨着草原,另外一边挨着的西疆也是棉产大区。
草原的羊毛制品向来畅销东西,不过草原过去都是小家庭生产,现在有了迩嘉城,许多小户牧民直接卖光牲畜,搬进城里来当工人了。
虽然刚来城里时规矩多,但在这儿比靠天吃饭和狼争食的游牧生活好得多,还有白马神的大祭司与圣子挂着名,多数人很乐意遵守规则。
富有草原风情的毛制品,甚至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
原本西域商人们想购买中原的棉布,需要去中原(好像是废话),但要花更多的时间,价格也更昂贵。但现在他们可以在白马城购买更便宜的中原制品,最初的两年这边的棉织品还算平常,都卖去中原了,毕竟西域商人不可能长路迢迢只买卖些普通货物。
可后来这儿来了几家中原人,老太太老爷爷们在工坊里转了两圈,棉织品的材质便节节上升了。
至于白马城,在这六年时间里,敖昱根据具体情况逐渐修改,终于把最初的官方管控,彻底变成了……宗教加商会模式。
前边那个大聪明被降低的,就是白马教信徒的等级。
很多来到白马城的商人,都会在短时间内,让自己先是成为白马教的“友者”,接着最多半年,他们就变成了“善者”,再朝上是“信者”“信徒”“教徒”“牧者”等一共十三个等级。因为不同的教徒等级,可以让他们获得不同的商业利益。
教徒和普通商人能进入的领域不同,且不同等级的教徒,可以享受不同等级的免费服务,与商业情报,当然还有白马城与狼部战士的保护。
白马城最中心的地带,那些最好的,最优质的商品,只有白马教的“教徒”,甚至牧者才能接触到,而信教者本身也更乐意与教友交易,因为教友的等级越高,代表着对方至少在白马教势力范围内,拥有足够的商业信用。白马城的军队和狼部,当然也会对同信一教的教友,付出更多的热情与友谊。
——苹果醋真的没教敖昱会员制,这事情完全是他研究本地的其他宗教研究出来的。苹果醋现在都没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根据宗教,研究出VIP分级的?
到处跑商的商人中,固然有许多虔诚者,并且许多宗教也禁止他们信仰别的神。但白马教本身很宽松,甚至教义中就写明白了“我们聚集于此,只为了和平地互相帮助”“我们并非一个宗教,而是一个互助的组织,可以称呼我们为白马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