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程明与温舒雅线下见面以来，她都在极力掩盖自己腿部的事情，不管春夏秋冬，都穿着长裙。
温舒雅自卑的源头也来自于此，虽然知道，却也最难解决。
因为车祸而不得不截掉的肢体，就算接上假肢，恐怕也无法愈合心理上的创口。
更何况这年头的假肢技术还远远不够，得经过几轮的技术变革后才像模像样。
国内技术又比国外落后，使用时不但要忍受着疼痛，零部件也很容易损坏，每次更坏零部件都是又贵又麻烦。
程明松开温舒雅的嘴唇，问道：“现在冷静下来吗？”
“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啊！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温舒雅低吼道。
温舒雅很少大声说话，大概是因为刚才情绪过激，大声说话，现在嗓子有点哑。
“我当然知道啊。”
看来转移注意力这一招还是很有效的嘛。
“难以置信，你居然对我这种人做出这种事情。”温舒雅擦拭着嘴唇说道，“你这家伙只要是性别女就可以吗？”
“谁让你跟疯了一样，怎么说都没用，我才出此上策，和你同归于尽的，我的狩猎范围也没有广到那个地步的，也不是谁都可以让我用这个美男计的。”程明厚着脸皮说道。
“都同归于尽了还上策，我看是下下策才差不多吧？”
程明无奈地摊手说道：“我总不能说自己趁人之危占你便宜吧？”
“我有什么便宜好占的，烂人一个，你看到我的腿之后被吓到了吧？”
温舒雅低垂下头，眼神黯淡无光，犹如死鱼眼一般。
“怎么可能，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而且真实情况比想象中的还好点。”
“真的？你只是在安慰我吧？我才不信你的嘴巴。”
温舒雅咬着嘴唇，偏过头去。
“真的！没见到实物之前，我只能瞎猜乱想，见到之后，心里就有个底了，不信的话，你再给我看一次。”
“不给你看了。”温舒雅死死地捂住被子。
“你还要做那个复健运动吗？需要的话我回避一下。”
“不需要了，我本来每天都有保持着一定程度的运动，今晚只是想着明天就要考试了，动一动身体，让身体保持在一个比较好的状态里，没想到你突然回来了，你不是去找学弟拿密码条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们给我送到楼下了，要不是请他们喝了杯奶茶，我还能更快，说不定你换衣服刚换到一半，我就回来了，对了，我点的饮料呢？”
刚才事发突然，程明直接把手上的两杯饮料扔在自己的床上，现在床单上湿了一块。
“你要喝柠檬汁还是酸梅汤？冰块都快融化了。”
“怎么都是酸的啊，你是孕妇吗？”
“你喜欢喝的不都是这一类吗？甜的腻人的奶茶你不喜欢吧？”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吃胖了很麻烦，我要……”
温舒雅的手在柠檬汁和酸梅汤之间飘忽不定，难以抉择。
“要不一人一半吧？”
“好吧，但里面酸梅要留给我。”
“是是是。”
程明坐在自己的床上，看着温舒雅双手捧着柠檬汁，猛啜着，发出「吸溜」的响声。
“我喝完一半了，交换。”
温舒雅递过饮料，另一只手敲着额头。
“喝得这么急干什么？又没有人和你抢。”
两人交换之后，温舒雅含住吸管，喝了一口才察觉到不对劲。
“我们的吸管没换啊！你为什么没有提醒我？这不是间接接吻了吗？”
“不都直接接吻过了吗？间接也无所谓吧？大惊小怪什么，还是说你对这种事情很抵触吗？”
“你不会觉得很脏吗？”
“这个要分人，如果是喜欢的人，当然是连同她的一切都喜欢啦。”
“那你是喜欢，还是讨厌。”
“当然是喜欢啊。”
“你的喜欢真廉价。”
“廉价的喜欢也是喜欢吧？我的喜欢虽然廉价却也沉重，就像亿万富翁的一点小钱不也很多吗？而且喜欢也分很多种，不只有男女之间的，还有朋友和亲人之间的吧？”
但亲人这边，程明似乎走进了死胡同里。
温舒雅翻着白眼说道：“你还真敢说啊，应该把你这句话录下来给静静听。”
就表面上来说，温舒雅的情绪似乎已经稳定下来，恢复了正常。
但这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引爆。
程明原本的计划是借竞赛让温舒雅找回自信。
但真实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要让温舒雅克服心魔、振作起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我先去洗澡了，你要继续锻炼身体，或者把衣服换回来都可以。”
让温舒雅一个人静一静也是有必要的。
程明洗完澡后，温舒雅还是坐在床上，用被子盖着腿，没有换衣服，一杯酸梅汤已经喝光，只剩下颗酸梅核躺在空荡荡的塑料瓶里。
温舒雅捂着小腹，脸色有些奇怪，不像是幻肢痛发作。
“想上厕所了？”
“嗯。”
温舒雅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叫你一口气喝那么多。”
“还不是你的错。”温舒雅嘟起脸颊说道。
“那我就好好地负起责任来，我背你去厕所吧。”
程明坐在床沿边，背朝着温舒雅，招了招手。
这个姿势的话，程明就看不到了。
犹豫了会，温舒雅在床上爬了一小段距离，撑起身子，双臂环过程明的脖子，扣紧。
程明托起温舒雅的臀部站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马桶上。
“好了再叫我。”
“别走。”温舒雅拽着程明的衣角说道。
“好，我不走，我堵着耳朵，好了再叫我。”
程明也不知道温舒雅突然间怎么了，反正顺着她的意思来就是了。
但手指挡不住啊，完全挡不住啊，潺潺的水声极有穿透力地渗进了程明的大脑里。
“我想顺便洗个澡，今天出了一身汗。”
“哦，要我帮你拿换洗的衣物是吧？我这就去也。”
程明刚抬脚，还没迈出腿，就被温舒雅拉了回来。
“待会再拿也可以。”
“帮我。”温舒雅声若蚊蝇地喊道。
“什么？”
“帮我洗澡啦！反正你已经看过了吧，不觉得恶心讨厌，还喜欢对吧？那就帮我洗澡吧。”
温舒雅自暴自弃地说道，“其实每一次洗澡都很累人，但又不得不洗。”
程明心想自己也没说到那个地步吧，但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温舒雅愿意给他看，已经是一种进步了吧，不能打击她的积极性。
若是她能大大方方、坦诚地面对自己的残缺之处，不再在意别人的目光，或许就能解开心结。